一条淙淙小溪。
一座石板小桥,一棵高大苍劲的大青树。
大青树后面隐着冉冉升起的炊烟。
迎接而来的稍显跛脚的老人,衣服上有几块泥印子,脸上带着几分欢喜。
“哈哈,睿睿,乖睿睿,想死姥爷了。”
远远地,老头便冲着陈凌怀里的小娃子就张开了胳膊。
小娃子第一次来到药王寨外公家,还在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着这些风格不大相同的民居,感觉有些新鲜。
这时。
勐然听到熟悉亲切的声音,脑袋立马像拨浪鼓一样,勐地把脑袋来回转了两圈。
寻找声音的来源。
“嘿,臭小子,姥爷在这儿呢。”
王存业咧着嘴,笑着,一巴掌轻轻在大外孙的脑袋瓜上拍了一记。
而后在大外孙脑袋转过来之前,又轻巧的躲到了另一边。
“啊呀。”
小奶娃子知道这是在跟他玩,顿时一声兴奋的喊叫,然后勐然转着脑袋去找。
老头就一边笑着说话逗他,一边躲避。
一来一去,吐舌头挤眼睛,活脱脱像个老猴子。
把小奶娃子逗得吱哇乱叫。
也难怪高秀兰老说这老头子没个正形。
“哇,姐夫,睿睿,你们咋今天就过来了?”
王真真惊喜的大叫一声,从远处山坡上牵着一条小黄狗飞快的跑下来,两根小小的双马尾在奔跑间随风飞扬。
在落日的光晕下,美好而童真。
“呵呵,我可不是来接你们的,我再来给二哥送一批货。”
陈凌呵呵一笑。
把见到小姨后就越发激动,在怀里弹动着腿伊呀乱叫的臭小子放下来。
王真真也很高兴,上来就一把扯住小奶娃两个耳朵,哼哼唧唧的贴近小奶娃的脸蛋:“臭睿睿,你有没有想我啊?”
小奶娃虽然喜欢和这个小姨玩耍,但也最是怕她,因为这小姨没轻没重,弄得他很难受。
他还没办法。
不过现在好几天没见了,也挺想念,就没反抗躲开。
只是任由小姨揪耳朵,挠痒痒肉的,折腾他。
他自己紧紧闭着眼睛,缩着小胸脯,想躲开又极力忍着,小脸上满是纠结。
“真真,你满山遍野疯玩了一整天,浑身汗,还往睿睿跟前凑干啥。”
王存业看不下去了,他还没跟大外孙亲近完呢。
“哼,就知道说我……”
王真真噘着嘴巴甩甩小辫子,对着小奶娃子一招手:“睿睿,走,我带你去家里,前天下雨我抓了窝小兔子哩,可好玩了。”
睿睿急忙迈着小短腿跟在她后边跑。
王真真嘻嘻一笑,甩着狗绳:“狗,快跟上,驾。”
王存业见状急忙在后边追:“这野丫头,你慢着点,把狗撒开跑,别把睿睿绊倒了。”
陈凌摇头笑笑,迈步跟上去。
他们在的这个地方,是寨子的后边,没什么人。
刚才陈凌抱着儿子走上来,老丈人和小姨子都不在家,在山上忙活,还是同寨子的村民带他找了过来。
不过顺着坡下去,往家里的方向走着,人渐渐多起来了。
很多还专门是出来看陈凌父子俩的。
毕竟药王寨不大,全是沾亲带故的,一听说存业家女婿来了,全出来看。
之前陈凌第一次带媳妇回娘家的时候,大家不觉得怎样,就是看看稀罕,看看素素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这两年不一样了。
基本都知道素素嫁了好男人,人家会赚钱怎样,开汽车、有拖拉机、有摩托车、有大电视怎样的。
这次来还带了娃娃过来。
可不是好多人出来看嘛。
一路往家走着,到处问这问那的人。
王存业也不觉得烦,笑得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陈凌也愿意给老丈人涨涨面子。
该散烟散烟,该问候长辈就问候长辈。
自然也得到了一致的称赞。
睿睿这臭小子更是自来熟,走到谁家门口,王存业停下来和谁说话的时候,他就探着小脑袋往人家院子里瞧。
看人家养的鸡鸭大鹅,或是一些牲口。
任谁见了,都会说这小娃子讨人喜欢,根本不像是一岁多的娃娃。
抢着要过来抱。
一路热闹到家,王真真带着臭小子看兔子去了。
王存业就给陈凌倒上水,让他坐下歇歇:“带着睿睿来的,今天这就回不去了吧?”
“嗯,带娃呢,就不走夜路了。”
陈凌点点头,“我跟大哥二哥也说了,在山上住一宿。”
“行,睿睿还没来过家里呢,怎么也得让他在姥姥姥爷家住一晚……你娘和素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我来时也说了,我晚上赶不回去就让素素跟娘一块回村睡。”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
翁婿两个闲聊着,没聊几句,王存业就轻轻捶着腿叹气说,这才回来没半个月,腿脚就又有点难受起来,在陈王庄那边却没一点事儿。
真是……
让人知道,肯定得说他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变得越来越娇气了。
陈凌知道内情,说让他太难受了就早点回,把伤腿再养一养就会好起来的。
但是老头小半年不回家,也想帮两个儿子照看照看孙子。
他个人也想念孙子啊。
而且两个小孙子今年秋天要开始上学了。
所以跟陈凌商量一下,说是要再多住一段时间再回。
陈凌表示想住多久住多久,老人家高兴就好,家里照顾得过来,还跟他商量啥。
老丈人就是太仁义,儿女两边都想管好。
“爹,我知道你,你其实是既想家了又想孙子了,可是在寨子这边儿待的久了吧,腿又难受……”
“是啊,这就是你让整天我跟你娘吃好喝好的,给养的娇气了。”
“哎呀,这话说的,什么娇气啊,以前那是你整天疼着,你才不觉得有啥,走山路比年轻人还快,也没啥问题。
现在是好了一段时间,不疼了,这勐一再难受起来,才觉得有点受不了。
这可不是娇气了。”
“唉,说得也是,不过我想吧,素素现在都快七个月了,后三个月可是快得很呐,眨眼就过去了。
这时候也得好好看着点。
我就怕你娘照顾着素素,很多时候走不开,睿睿你自己带的话,他现在正难管的时候,你得好好看着,又不能忙活别的事情。
家里那么一摊子没人管了咋行啊……”
陈凌一听,果然不出所料,老头子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刚想安慰。
外边就传来王庆忠的声音:“爹,凌子,我说你们俩现在倒像是亲父子俩啊……
爹你瞪我干啥。
我前几天还说凌子那边忙不过来,就让新萍去照顾素素呢,大哥大嫂两个说要去他们过去,他们放暑假了没啥事。
到时候可以把娘接回来。
结果你不放心。
娘也说过,不愿意让两个嫂子伺候小姑子,这样人家容易说闲话。
又说这么好的生意刚开始做,不能搞砸了。
要我说,你们就是想得太多。
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外人说啥,就让他们说去。”
药王寨很多人虽然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但这么多人呢,总有那么几个见不得你好。
说存业家女婿有本事,年年发大财,家里富得很。
王存业一家子都贴上去了。
给人送上门干这干那,把女儿女婿小两口捧起来伺候。
现在还不算完,两个儿子儿媳也要带过去。
为了巴结女婿,为了攀高枝,脸都不要了。
这话就是在老丈人回寨子参加葬礼的时候,听人在背后念叨过的。
陈凌还是第一次知道。
老丈人现在听了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王庆忠倒一点不在意:“管他们咋说,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爹你就是太在乎人家说啥了……咋可能人人都说你的好话,以前的寨头八大王还有人骂他们,咒他们不得好死,生娃没屁眼呢。
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说两句闲话不更正常吗?
你咋不说夸你眼光好,夸你有福气的更多呢?”
说到这里,王庆忠冲陈凌一笑:“咱爹啊,就是这两年回来少了,这一回来少了,就想家,就觉得和寨子里谁都挺亲近,看谁都是好人。
结果人家一说闲话,他就受不了。”
陈凌微笑颔首:“我知道,咱爹又不是只能听好听话……”
其实老丈人确实是比很多老人都要豁达。
老小孩一样。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啊……还好你们大哥不在,要是庆文在,估计还得数落我一顿。”
王存业听得脸红,赶紧把他们两个赶了出去:“去带凌子把这些日子的账算一算。”
“嘿嘿,好。”
王庆忠这才嘿嘿一笑,和陈凌走到院子里,从驮马的背袋拿出本子,两人坐在院里大树的石头上在地面用树枝写写画画。
王真真带着睿睿在东南角的兔子洞跟前喂兔子。
见此也过来凑热闹,“二哥,我数学可好了,我也来帮你们算吧。”
这疯丫头啥都想显摆,换成王庆文在这儿估计要训一顿。
王庆忠闻言却笑着点头,说:“好啊,你带着睿睿先帮我把驮马饮了水,喂了料,就过来给我们算一遍,检查一下我跟你姐夫有没有算错。”
“好!那交给我吧!睿睿我们走!”
王真真拍拍胸脯,带着睿睿就把驮马解开,牵到院外喂料喂水去了。
陈凌含笑看着这一幕,手上却动作不停,翻着账本,很快将账目算清了。
“上一车次品衣服卖光,拢共赚了四千多块……找工人的钱,这个月才花了不到五百块……按一件文化衫,三毛钱、五毛钱的工钱算的话,照这么投入,年底文化衫起码也能攒下来五六千件啊。”
“凌子你好快啊,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二哥你先说说,这一车衣服咋卖光的啊,不是说赶完两次场,该买的人就都买下了,再去就不好卖了嘛?”
“嘿嘿,这还是靠我以前贩粮食知道的一些地方,赶着驮马拉着衣服去卖的,你不知道,这深山里没啥加工厂,说是次品衣服,也和好衣服差不了多少,小毛病当好衣服卖基本没啥问题,好卖得很。”
说到这里,王庆忠顿时来了精神,一阵眉飞色舞的:“这么说吧凌子,要不是你给我出主意让我干这个,我还不知道啥时候开窍呢。
风雷镇这三省交界多少山多少河,我都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哪里衣服好卖,哪里吃的好卖,没谁比我更清楚。
告诉你,你这车衣服送来,我打算去隔壁县苗寨那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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