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听到金门村出事的时候,是在当天的下午。
这时候他都已经进山去了。
想再去大秦岭深处的那些天坑挨个的溜达溜达。
另外如果可能的话,这两天他还打算再绕道去西南方向的瘴气山谷也转转。
看看那奇特的瘴气山谷,是不是也是一处奇怪的天坑。
或者说是受到陨石影响形成的。
结果刚进山没多久,就碰到了晃悠到北山这里摘野梨子的陈国兴、陈国旺两家人,说起了金门村的事。
说是他们上午去长乐乡里赶集,回来的时候,金门村正乱着哩。
“咱们这里也就前几天半夜闹了次狼,后边还都挺消停的,那天来顺叔还说夜里睡之前多放点炮仗,吓唬吓唬他们,最后也没用上。”
“是啊是啊,没想到最后跑到金门村那边祸害起来了,这还是大白天的,多吓人。”
两个老汉跟陈凌讲着这件事,最后还自己分析起来了。
说咱们村前边也有些野东西跑下山,夜里溜进村里,什么老野猪、老狼了,很是吓人,但最近基本都没有了。
这估摸着是知道了陈凌家的狗很厉害,不敢来了。
陈凌听了也只是笑笑,山里弄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人家夸自己养的狗管用呢,也就又说了几句。
问问他们两家最近的收获情况,卖了多少钱。
又说金门村那边猎户多,猎户经常打猎,容易招惹到山里的野兽,今年山里豺狼虎豹的挺多的,很容易遭报复,一有事就是大事,天晚了就最好别从那边路过。
后面就带着黑娃两个继续向北面的大秦岭杀了过去。
陈凌这几次进山的阵仗都是老一套了。
天上有二秃子,地上有黑娃小金,兜里或者背篓里是黄鼠狼……
黄鼠狼别看小,用处很大,起作用的地方也多得是。
进山次数多了后。
五只黄鼠狼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下午的天空很是晴朗,阳光也还很温暖,三只调皮的小黄鼠狼望着树上跳动的鸟雀和松鼠,一直在蠢蠢欲动。
圆溜溜的眼珠子眨也不眨,还不自觉的舔着小舌头,皆是一副小馋猫模样。
陈凌并没有限制它们的行动。
不过它们现在学的谨慎了。
跟小黄小胖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没把握抓住的话,它们是不会轻易出击的。
路过一片乱石滩。
溪水流淌之间,沟涧中有许多白色的候鸟在迈着大长腿觅食溪中的小鱼小虾。
这下子,五只黄鼠狼全都来了精神。
从陈凌的裤管一溜烟的跑下去,快速的跳进了茂盛的草间。
正要潜伏过去,狩猎这些大鸟时。
天上忽然一黑,一个东西被‘扑通’一下丢了下来。
惊得一群大鸟飞走。
大鸟的群中,还有几只较为奇特的鸟儿混在其内,起飞的时候,扇动翅膀声音像是哨子一样极为刺耳。
黄鼠狼们听到动静,发觉了大鸟全部惊飞,就纷纷好奇的爬到高高的草杆上,一个个转着小脑袋,机灵而好奇的四处张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咦,二秃子,你这是又从哪里抓来一只小野猪崽子。”
陈凌抬头一瞧,是二秃子丢下来一只小野猪。
小野猪已经死掉了。
这时候已被好奇心贼重的黄鼠狼一家团团围住,翻来覆去的瞧看。
陈凌走到跟前,把这小野猪崽子捡起来。
小崽子刚刚两个巴掌大。
“这些野猪还真是越来越不按照时令来了,到啥时候了还敢生这么点的小崽子,也不怕过不了冬。”
陈凌嘀咕着。
他这个就纯属是没经验的发言了。
以前村里猎户多的时候,冬天都经常能碰到有带崽野猪的。
下大雪也有。
过不了冬?
那不存在这种情况的。
当然了,这个在山里碰到带崽野猪,就不像是春夏两季那种带着小崽子到处晃悠了。
怎么样呢。
是猎户进山,看到一奇怪雪丘。
人和狗走近。
雪丘忽然动了起来,大片积雪逗落,下方的草窝里会冒出一大片的热气,像是蒸完馒头拿开蒸屉一样,正是野猪幕天席地睡觉的场所。
而在野猪的肚皮下,往往会钻着藏着小野猪崽子。
在大野猪的身下取暖。
小野猪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跟着大野猪抱团取暖,挨过一个冬天,那是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了,陈凌在前两年冬天里就没怎么进山过。
都是下套子,下夹子,搞两个陷阱。
冬天吃得少。
下夹子抓啥猎物都比别的时候容易一些。
“咦?这是被啃了一口?不会也是跟那些野鸡一样,被咬到后吸了血的吧?”
陈凌看到小野猪的身上除了二秃子的一双鹰爪留下的痕迹之外。
还有着不少牙印。
但是么。
跟那些被咬死后随便在山林中丢弃的野鸡比起来,这个牙印还是有区别的。
犬齿并不那么深。
“你这家伙,又是偷人家的猎物吧?”
陈凌看二秃子落在乱石滩的大石头上,背着翅膀得意的摇头晃脑,像是个老大爷一样,就有点无语道。
很多人不知道。
像是鹰隼这类的猛禽,很多并不是看着那么威武凶猛的。
它们虽然也很傲气,人抓住了也难驯养。
但在它们自己生存的环境里,却不是那么的傲气,不是那么的不为五斗米折腰。
相反。
它们很喜欢偷东西。
享受不劳而获的乐趣。
除了偷,也很喜欢抢东西。
享受当恶霸的快感。
二秃子就是这样。
被洞天灵物养的厉害无比。
就经常外出找刺激。
从偷袭蜂窝,到抢野兽吃的……
最近跟随陈凌发现了大水塘那处地方之后。
它更是变本加厉。
隔三差五都会捡回一些吃掉大半部分的猎物尸体。
有的甚至都臭了。
可能是觉得每次出门都能捡到好东西,它觉得很有成就感。
就比较上瘾。
但是陈凌有点担心它喜欢上吃腐肉。
禽类吃腐肉没啥问题。
但吃腐肉习惯了,谁家死了人也会往人家的家门跟前凑。
这就挺膈应了。
还是提前杜绝一下吧。
就把它捡回来的大多数猎物都拿去喂狗了。
狗没事,没这个问题。
随后。
他把二秃子捡的小野猪崽子没收掉。
这种小野猪崽子,肉又嫩又香,什么怪味都没有。
陈凌还打算带回去留着自己吃呢。
不管烤乳猪,还是直接炖肉,那都是绝顶的美味。
所以……
没二秃子的份儿。
也没有馋到流口水的黄鼠狼的份儿。
至于黑娃小金两个,在方才二秃子把小野猪丢下来的时候,就二话不说出去到周边巡逻探路去了。
巡逻一圈回来后,似乎有点发现。
就带着陈凌换了方向前进。
这次比起大秦岭中的水塘,要稍微偏西偏南一些。
经过乱石滩之后,继续登山穿林而过。
走了不远的路,一处狭窄的山谷间。
这时候正在上演一场大战。
谷底美好的景色,浅浅的清澈流水,都被闹得一片狼藉。
“好家伙,原来是大师兄跟二师兄干上了,我说呢,这小野猪崽子身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牙印,原来是野猴子发飙了。”
山谷内的景象,连陈凌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都惊讶到了。
竟然是几头带崽子的野猪,被一大群野猴子给围了。
发怒的野猴子可了不得。
而且现在阵仗还贼大,猴多势众。
也不知道是几个猴群凑到了一块,还是怎么回事。
总之就是大几十只野猴子,围着几头带崽子的野猪打。
全都吱哇乱叫的,有的扑在野猪身上咬,有的在挠,凶蛮到吓人。
也有的野猴子被野猪甩飞,伤到拱死、踩死,还不在少数。
“好激烈的战况啊。”
陈凌看了眼屏气凝神的两狗和黄鼠狼,又看了看天上盘旋着跃跃欲试的二秃子,赶紧从洞天拿出来照相机,准备拍几张刺激的照片。
他对这些猴子和野猪战斗不感兴趣,也没兴趣追究双方到底为啥打起来。
实际上最近一年来,野猴子们在山里活得挺艰难的。
陆续来了各种凶残的野兽后,它们的日子可不如往年潇洒。
豹子欺负它们,狼欺负它们,豺狗子欺负它们,黑熊也欺负它们。
甚至连村寨里的小娃子们也瞧它们不顺眼,去山上拿弹弓打它们。
它们凑成这么大的一群也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情。
跟野猪打仗估计也是忍够了吧。
陈凌抓拍了几张,心想:“还是当护林员好,啥事儿都可能碰到。”
“就是嘛……没想到,这群以往讨人厌的猴子们,会有这么惨的一天……”
但是想想自己今年第一次深入大秦岭遇到的那头怀孕的母狼。
就按住了自己插手的想法。
反而有点小期待起来:这群野猴子现在被压迫的开始集群了,后面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
晴朗的下午,阳光很温暖,绿油油的麦田起起伏伏,满坡的牛羊和驮马甩着尾巴,悠闲的低头吃草。
上了年纪,进不了山去采摘野果的老人们,在坡上、在沟边,用镰刀收割一些野高粱,打算用高粱的茎秆做一些炊具,或者笤帚之类的。
也有的趁着下午暖和,在赵玉宝几家的茅草屋不远处,捧着一簸箩棉花桃,择棉花。
择棉花,那是和择菜差不多的。
把没能长到裂开,露出一朵朵棉花絮子的棉花桃,用榔头敲扁,自己再用手把棉花絮子取出来。
一朵一朵,和择辣椒一样,很费手,很辛苦。
连经常干农活,粗糙且长满老茧的手,有时候干上半天后,也会又红又肿。
晴朗的下午,有放牧的,有带娃的,有干细碎小活的,有闲聊的,也有下棋打牌的。
一片和谐的景象。
这两天外来人少了。
陈小二两家也慢慢融入到了村里。
别的不说,就几顿大肉包子给邻居们一送,那基本上是无往不利。
而乡下呢,最怕被人在背后说自己贪小便宜,老是喜欢占别人光。
所以有来肯定有往。
收了陈小二家的大肉包子,那肯定有啥吃的用的,不用说就给送上门去了。
来回几次能不熟起来呢?
吴飞两口子就更不用多说了。
直接在村里小学当老师呢,别说本村的乡亲了,外村的娃娃家长那也是很快就熟得很了。
何况他们两口子还负责呢,有个刮风下雨的,不好回家,那都是陪着学生,要不就是直接送回家去了。
这样村里平日里可不是和谐得很嘛。
“三婶子,秀华婶子,你们今天也没往山上走吗?我从乡里赶集回来,从金门村过,那边听说是闹狼灾了啊,小娃子都丢了俩,半村子人都在满山找呢。
这事听着可是有点吓人啊,是不是咱们村明天也别去山里了啊。”
一个村里的小年轻骑着一辆自行车带着两个大竹筐,摇摇晃晃的从坡下小路上经过。
“这事俺们吃了晌午饭后就听说了,国兴国旺也是赶集回来听说的……上不上山,俺们咋能做得来主?
人家一天去山里几趟,能挣多少钱的,能听俺们的?”
王立辉的老娘,也就是三婶子说道。
“那俺去大队找五叔,五叔也没在啊,大队就没人,锁着门哩。”
“肯定没人呗,国兴国旺两家一回村里,你五叔就得了口信儿了,一点工夫都没耽误,跟着就去县城汇报去了。”
“你呀,就放心吧,你达你娘在山里没事,咱们村跟别的村不一样,咱们村县里允许大队的枪库里留枪,去山里都配了枪,金门村那是没枪了才遭的殃。”
“哎呀,对啊,对,咱们村不管谁家上山都是能带上枪的,碰到狼了也不怕。”
于是越说,声调就越高。
越说还越骄傲上了。
我们陈王庄就是这么特殊,就是这么受照顾。
“不过,说起来,金门村那人心惶惶的,真的挺吓人,把俺吓得不轻啊,搞得把咱们村的事不缺枪的事给忘了。
行了,那没啥事了,俺就先回去了。”
“回吧,对了,俩小羊羔卖了多少钱?”
“唉,不行,难卖得很,两个羊羔子才卖了不到八十块钱,早上去的,这不半下午才卖出去,难得很啊……来年不喂羊了,也跟他们一样,跟富贵学着喂几头牛。”
这小年轻跟两个老太太说着,远处坡上的汉子们听到说话声也喊了几声,问了几句话。
得知今年羊价不行,皆是一阵唉声叹气。
山里草木野树野草遍地都是,吃也吃不完,养羊是最合适的。
但这两年猪跟羊价格都不行。
猪还好一些,村里来些外人,爱吃猪肉,爱吃鸡鸭鹅。
杀一头猪,吃不了几天,卖的钱比市价要高得多得多。
但羊肉嘛,就没啥人吃了。
只能自己赶集卖。
所以这些乡亲有一个算一个,都还是很关心羊的价格的。
现在羊价不行,就纷纷说来年也要养牛养猪。
另外,很快又要到了配猪的时节。
也是有很多要聊的。
哪里的种猪好,哪里的公猪能配,价钱又便宜等等。
正在讨论热烈的时候,大队的喇叭传出一阵刺耳的噪音,紧接着王来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注意了,注意了,乡亲们都注意了,刚从县里回来,现在说个事哈……”
等一通喊话完毕之后,村里的乡亲们全都一阵哗然变了脸色。
王来顺刚在大喇叭说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金门村的事,让村里有在金门村有亲戚有熟人的能帮就帮一下,县里也派人去了,但到底人多力量大。
另一件事,竟然是金水河闹又水怪了。
顶翻了好几艘枪帮的船。
枪帮,自然就是打水鸟,路过候鸟的船帮。
金门村的事也就算了。
怎么会又出来水怪呢?
这后半年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山里出事,水里也出事了。
而且水里那可是鳖王爷的地盘啊。
难道……是鳖王爷不再保佑他们了吗?
乡亲们一想起这种可能,感觉心里比金门村的那些人还要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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