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眼的阳光,铺满了棺材内部。
11号断裂,崩碎,如烂泥一般的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散在清新的空气中,又飘入每一个人的鼻孔之中。
棺材左右两侧,浑身透着野蛮,透着原始的任也和许清昭,胸腔剧烈起伏,口鼻中都泛着浓重的喘息声。
当双眼扫过棺材中的肉泥时,任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在现代社会中孕养出的文明气息,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他曾经是个反诈人员,即使在同事被残忍虐杀后,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报复,去施行程序正义,并且还为此付出了蹲监狱的代价。
而且,这种做法或许会赢得一些叫好声,但一定不会被社会接纳。
但在星门中,却不是这样的。
文化,素质,敬畏,法律,等一条条“约束”,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最极端的星门规则,彻底撕碎。
他不确定这种“文明气息”的消失,究竟是好是坏。
但就从生理反应而言,这一刻,无疑是极爽的,酣畅淋漓的爽!
任也在心里,也并没有把“活活捣碎”11号的动机,归纳成“自卫”,归纳成“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所以我必须要杀你”的理由上。
这个理由有点无耻,也有点虚伪。一般适用于,某被告人,在文明社会中上了法庭后的自我辩护上。
不过在星门世界中,完全不需要这种“自我辩护”,甚至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我踏马把你砸碎了,纯粹就是为了报复。
报复我昨天晚上几次命悬一线,
报复我昨天晚上皮肤冻得龟裂,
报复我几次想要放弃生命,但又咬牙扛了过来……
那我活了,你就得死。
坚硬的棺材板,每砸11号一下,那都是昨晚皮肤刺痛,意志崩溃的等价交换。
所以,任也是极爽的,有一种成功索债的愉悦感。
“哗啦……!”
就在这时,木板被推动的声音响起,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任也,怨恨至极地扑了过去。
书生醒来的第一眼,就是看见自己的队友变成了“果泥”,顷刻而起的愤怒直顶脑门。他什么都没想,宛若牲口一样扑向任也,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弄死他!弄死他!!
只不过,书生的身体还在连成排的棺材上跑动时,一只突兀而来的脚丫子,就踹在了他的腰间。
“嘭!”
一声闷响泛起,扑向任也的书生被侧着踢下了棺材,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你爹死了,你跟个疯狗似的?”出脚的李彦,声音清冷地骂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我弄死你!”
一向头脑灵活,暗中充当智囊的书生,此刻彻底丧失了理智。他再次从地面起身,扑向任也。
“刷!”
“刷!”
那一男一女,双手拿着粘黏皮肉的棺材板,一同转身看向书生,动作整齐划一。
不知为何,这俩人一夜之间形成了强大的默契。这是同样拥有“鸡肤之亲”的唐风和李彦,完全比不了的。
书生发疯一样地冲向二人,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战斗力,更忘了任也和许清昭手里还拿着凶器。
他在看见11号被活活捣碎后,就已彻底上头了。
“啊!”
书生发狂地伸出双臂,伸手就要去掐任也的脖子。
“嘭!”
许清昭站在侧面,一板子直接砸在书生的后脑上。那带着冰碴的木板边缘,是何其锋利啊?只这一下,书生的头皮都被掀开了一角,整个人前冲着趴在地上。
“刷!”
许清昭顷刻间再次举板。
不远处的任也迈了一步,自动封死书生的退路,双臂略有些抖动地高举棺材板,准备再捣一个。
地面上,被一板子砸趴的书生,此刻汗毛炸立,大脑终于恢复了理智,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嘭!”
任也一板子砸在书生刚要撑起的胳膊上,令其惨嚎一声,再次如断脊之狗一般趴在地上。
只不过,他的身体跟爱妃比不了,这一夜的折腾后,本就是处于强弩之末,刚刚又凭借着怒意,来了一波剧烈运动,现在已经处于脱力的状态了。
不然就这一下,书生的右臂肯定是要碎的。
这一男一女,正准备来第二轮的时候,旁边有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嘭的一声撞开了任也的身体,又猛然推开了许清昭。
“你们他妈的要干什么?!”三号邢涛红着眼珠子吼道:“真觉得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是不?”
话音落,刚从棺材中爬出来的郭采儿,也迈步冲了过来。她一句话都没说地站在了书生旁边,并用手去搀扶他。
“比人多啊?!”李彦走到了任也旁边。
“我们好像是人多一点。”唐风补充了一句,迈步走到任也旁边,表明立场:“我不装了,摊牌了,我是他妈。”
此刻,场面形成了僵持。
朝廷阵营一方,书生挨了两下,处于是血条不满的状态,而郭采儿,邢涛则是状态正值巅峰。
怀王一方,王爷和王妃俩人体力条、血条,基本都处于要空了的状态,而唐风和李彦,则是满血满蓝。
到了这一刻,双方彻底掀牌。
郭采儿和邢涛,不可能看着书生被打死,因为他和11号在二层的时候,已经用脱离墙头草阵营,加入朝廷阵营的方式,纳了投名状,现在他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至于,李彦和唐风,俩人虽然不清楚王爷和王妃是怎么睡的这一夜,但想来经历肯定是极惨的。不然就以许清昭的性子,绝对不会选择用这个方式杀人。
队友发信号要打团了,那再藏着也没什么意义。
两伙人对上后,郭采儿的小心脏也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感觉局势有点不太妙,所以立马踢了书生一下,让他开始发挥。
为什么不踢邢涛?因为粗鄙的武夫,智力堪忧,你踢他一脚,他搞不好会把你鞋脱了,并闻一闻。
书生捂着脑后流出的鲜血,抬头看了一眼11号的棺材,双眼毫不掩饰着憎恨,咬牙吼道:“还他妈看不明白局势嘛?要出局嘛?!”
喊声回荡,极寒之地,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马夫,只冷冷地瞧了一眼任也等人,便走向了书生。
他来到三人身旁站下,话语简洁地说道:“现在要拼命,我肯定站在他们这边。”
马夫为什么如此坚定地选择了郭采儿等人?
首先,马夫是朝廷阵营的玩家。
他的逻辑也很简单,在第一幕张美宣死后,自己就听到了星门的提醒。
朝廷阵营玩家-1!
这说明什么?说明是五号调的票,干的张美宣,且火力集中,选择果断。
单就这一点,马夫就可以确定,五号肯定不是朝廷阵营的玩家,且极大概率是怀王阵营。
随后,在进入墓穴第二层后,11号和书生便一同挑衅五号,这明显是想表明态度和立场,想主动寻找队友。
紧跟着,众人来到这第三层极寒之地后,11号,书生,还有郭采儿,武夫,便开始接触频繁。
没多久,五号和二号,全部没有返回出发地。这种立场鲜明的针对,几乎可以做实……书生等人应该是自己的队友。
那为什么他之前没有主动跟郭采儿等人接触呢?其实,这就是马夫的聪明之处,他总觉得自己过早地表明立场,有很多事情就要身不由己。
比如一块去伏击五号这事儿,如果自己表明立场了,那肯定也要参加。
可参加完了呢?
自己身份一暴露,就要随时防着五号队友的报复。甚至如果倒霉一点的话,那可能现在躺在棺材里的果泥,就是自己……
选择苟着和观察,自由度会高一点。
只不过,事情现在到了这个份上,郭采儿等人处于劣势,且双方车马炮全部对上,那他就必须得站出来了。不然已方阵营如果再出现减员的情况,那想要胜利的可能,就会大幅度降低。
马夫表明立场,双方均势,变成了四对四的局面。
就在这时,决定优劣势的唯一因素,落在了刘纪善身上。
他此刻坐在棺材上面,用智慧的小眼神,死盯着这两拨人,但心里很犹豫,也很迷茫啊。
我踏马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这咋就要干上了呢?
刘纪善眉头紧锁,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瞅鸡毛啊?!我当裁判不行啊。”刘纪善翻了翻白眼。
“你是不是沙碧?!”此刻就连粗鄙的武夫,都用费解的目光瞧着刘纪善:“这种局面,还用分析嘛?”
“别,别,你别骂他。”马夫赶紧拦了邢涛一下,目光柔和地看着刘纪善:“兄弟,这局面很明朗了。我猜你是墙头草,他们是谁,不用我说了吧?!你要明白,现在这种情况……谁玩单蹦,谁容易遭受针对啊。”
刘纪善看着他,表情有点犹豫。
“还想什么啊?!”书生有点急了:“干他们啊!那对狗男女被折腾了一夜,我们又是五打四,你怕个鸡毛啊?”
旭日升起,极寒之地的气温回升,那暖洋洋的光芒照射在刘纪善的身上、棺材上,就如话剧场中给主角的聚光灯一样,璀璨且耀眼。
稍稍安静片刻,刘纪善突然大喊一声:“怀王他爹上车必遇扫黄!”
人群中,任也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怀王他奶跳舞必遇流氓!”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刘纪善的眼神瞬间明亮,是他,是辣个男人从监狱中救的我。
没错,他就是五号!
刘纪善猛然跳下棺材,正要冲过去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五号不是李彦嘛?昨夜我们还有过短暂的交流,他怎么又变成了我的队友呢?
迟疑,不对劲,刘纪善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李彦完全不理会郭采儿等人的目光,迈步走到了刘纪善身边:“我是李彦,五号跟我一路的。关于你的事儿,他跟我说了,我也跟他说了,现在必须得明牌跟他们打了。”
“你是李彦?!怎么证明?”刘纪善拷问似的看着他。
李彦虎躯一震,突然板着脸问:“你与我讲实话,今日究竟是谁救你出来的?”
刘纪善听到这话,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熟练地接上了一句:“我说是怀王,你信吗?”
“呵呵!”
注意,这个呵呵非常关键,因为它是那日李彦与刘纪善在草堂中,交流时的细节:“我信啊!”
对上了,一切又对上了。
刘纪善脑力沸腾,心细如发地想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是李彦,因为上述对话非常私密,不存在被窃听的可能。”
“同时,五号肯定是同阵营的队友,对方救过自己一命,因为有关于怀王的接头暗号,那是我的个人情绪,别人智商再高,肯定也破译不了。”
“那么……李彦是朝廷阵营的玩家,而五号跟他又是一路的,这牌面就很清晰了啊!”
“墙头草加朝廷阵营,打怀王阵营!”
一切迷雾,都被聪明的大脑揭开。
原本不明朗的局势,瞬间就被刘纪善睿智的双眼看透了。
“呵呵!”
他也呵呵了一声,迈步跟随在李彦身边,走到了任也左侧,并背着手说道:“既然都选了,那我也选了吧。摊牌了,我是墙头草,专干你们怀王阵营。”
微微凉风吹过,郭采儿,马夫,邢涛,书生四人,身体都不由得抖动了一下,都瞳孔涣散地看着刘纪善。
“你……你在说什么?!”马夫不可置信地问:“你看明白了嘛?兄弟!”
“我承认你们演得很好……,”刘纪善戒备地看着四人:“但我也不是沙碧。”
“他……他们是怀王阵营啊!”邢涛指着任也等人,跳脚吼道:“这是多明朗的的局势啊!”
“呵呵,还想挑拨?”刘纪善指了指任也问道:“你知道,他和我是什么感情嘛?我的命都是他救的!还有这个十号,我俩从第一幕剧情开始,就认识了,就这种关系,你还有演的必要嘛?”
任也听到这话,内心竟然升起了一种愧疚感,这是砸11号时,都不曾有过的心境。
对面,马夫久久无言后,才说出来六个字:“,纯沙碧。”
“没毛病,干他们!”刘纪善盯着郭采儿,晃着手腕,掰动了一下脖颈:“……我打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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