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抽出一张湿巾递过去:“陆老师能被你这么惦念着,她肯定很高兴。”
“一不小心说得有点多,让你们见笑了。”袁惜文接过湿巾,抬手擦了擦脸。
李景熙温和地说:“有什么话别放在心里。”
“谢谢。”袁惜文扭头看了看双开门,“这么久了,小念怎么还没下来,我去看看她在干什么。”
说完,袁惜文站起身,走出门。
李景熙目送她离开,垂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杯子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碟瓜子肉,白白胖胖的,煞是好看。
她拿了几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瓜子肉的香味充斥口腔,配搭着男人的细心温润,随着血管蔓延到各处,如春风化雨般渗透进四肢百骸。
她转过头,先是看着男人的后脑勺发了一会呆,而后看向外面。
视野掠过平坦的土地,撞在白色墙上,沿着墙面往下,出现了一块铁板,上面撒着玉米粒。
不一会,十几只母鸡飞奔过来。
其中有一只芦花鸡飞到半空高,掠过鸡群摔在地上,扬起几根鸡毛。
男人忽然笑出声。
“笑什么?”李景熙错愕。
傅正卿回转头,唇角勾着浅笑:“看到芦花鸡的姿势,脑补了一下你掉下去的样子。”
李景熙:“……”
说实话,那一摔,她有好长一段时间处于眩晕状态,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去的。
结合芦花鸡的姿势一回想,画面瞬时变得形象具体起来。
她垂下头,忍不住笑出声。
声线不一的两种笑声瞬时充斥整个客厅。
这时,楼上传来女孩的声音,悠远缥缈:“妈,我不想见他们。”
袁惜文口气有点冲:“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不见就是不见。”张念娇的声音又尖又细。
傅正卿见她忽然停下,回转头,问:“听到什么了?”
李景熙拧眉:“念娇忽然改变主意了,不肯来见我们。”
她顿了顿,扇了一下眼睫,“其实,我一直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怀疑陆芷珊通过电视机来控制人,任含秀和俞老师应该也接收过陆芷珊发出的信号。”
她又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可能有点荒诞。”
“不,我们可以朝这个方向探讨,”傅正卿垂下眼睫,“染御当初成立脑科机构,初期的想法就是为了研究脑控技术,李叔叔……”
提到李修文,傅正卿骤然停下。
李景熙握住他的右手:“没关系,说吧。”
“李叔叔跟我说过,脑机交互的基本原理,是对脑电波进行详细地分析,”傅正卿将左臂放到桌面上,闲闲地支着,“人类大脑里面带电,我们看到鸡,闻到藕饼的香味,听到别人的声音,都是大脑先感受到,转变成电信号后,沿着神经纤维传到大脑。”
他顿了顿,“那段时间,染御出了很多脑控类产品,可惜销售不是很理想。”
李景熙认真听着,努力消化正卿说的内容:“因为没有利润,我爸的研究才会被强制停止吗?”
“不是,虽说他的项目不盈利,染御还是能从其他项目上补贴,”傅正卿说,“项目最终被废除,是因为傅二叔的强力反对。”
李景熙垂眸,问:“以什么理由废除的?”
傅正卿看着她,说:“跟你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意念信息如果全部破解,那么人类大脑很可能被控制。”
这句话后,房间陷入短暂沉寂。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袁惜文拉着张念娇的手进来:“快叫李老师和傅老师。”
“妈,你别拉我。”
张念娇不耐烦地脱开手,朝桌子旁走去。
宽大的长袖t恤配阔腿裤,显得张念娇身型瘦小,脸上架着的黑框眼镜镜片极厚,几乎罩住了半边脸。
“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有点内向。”袁惜文按着张念娇的肩膀坐下,“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喜欢跟人打招呼,你们别在意。”
“没事。”李景熙温和地笑,“你好,念娇。”
张念娇面无表情地答:“你们好。”
led灯的白光映照在她脸上,肤色和明黄色的桌子一对比,显得有几分惨白。
“我们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李景熙问。
张念娇机械地说:“我妈非得让我来见你们,我还能怎么办呢?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你这孩子。”袁惜文拍了拍她肩膀,朝李景熙露出歉意的笑容,“这段时间,越来越叛逆了。”
“没关系。”李景熙和煦地问,“陆老师上课,一般讲什么?”
张念娇歪过头,恰好和傅正卿对视一眼。
男人抬眸,眸光森冷,似乎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
她飞快收回视线,含糊地说:“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她讲了很多故事,一个接一个的,那感觉有点像在做梦。”
她顿了顿,“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李景熙错愕:“很有效吗?”
“不一定有效,十个人里面大概有七个吧,没效果第二期就不来了。”张念娇顿了顿,反问,“你们不是里面的老师吗?为什么比我还不清楚。”
袁惜文也愣怔了一下,脸上浮上些微狐疑。
“最近陆老师有点事,我们要给她代课。”傅正卿平淡地解释,“最主要还是做一个回访,想知道你考上高中以后的状况。”
张念娇眼皮快速落了两下,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李景熙站起身,朝他们告别:“有点晚了,我们先走了,今天麻烦了。”
傅正卿也站起身,朝她们点点头。
两个人走出张念娇家,拖着自行车去民宿。
天空变得更暗,她几乎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她揉了揉眼睛,一切才又稍稍清晰起来。
路的左边是田野,右边是池塘,不远处稀稀落落的灯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肩膀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她抬起头,和傅正卿对视。
她忍不住说出口:“从我爸的角度来说,他做实验是为了对抗潜在的敌人,因为他那时候已经意识到有无相虫存在。”
她叹了一口气,“可是从我们这些被实验对象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怪物’。
她垂眸:“我有点难过。”
傅正卿抚了抚她的发:“这并不是李叔叔的错,更不是我们这些人的错。”
他顿了顿,“李叔叔的初衷肯定不愿意其他人来利用这些技术,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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