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瞬间,”俞方茹问,“产生过表白的冲动?”
表白?
冲动?
翟子安目视着电脑屏幕,文档里满满当当的文字渐渐变得模糊。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答‘没有’,但大脑却跳出一句:失控过吧?还不止一次。
比如,在某个周六的中午,坐在对面的人忽然仰起头,认真地问:“翟老师,对面新开了一家小炒店,挺干净的,要不要试试?”
“行啊。”
他答的很爽快,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但自从遇见她,奇迹一次接一次发生。
这个答案后,处于光雾中的景熙弯了弯眉眼,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大,渡了时间的这层光,仿佛还增添了银铃般的声音。
“要不要试试冰激淋?”
“行。”
“要不要吃一下汉堡?”
“可以。”
“要不要来点臭豆腐?”
“好。”
对答声音回旋飘荡,交往片段不断涌现,相处时光纵情绽放,即便时光洪流也无法将其轻易埋葬。
“看来是有。”
听到这句话,他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隔着两个电脑显示器,他只能看到对面人的肩膀,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对方是谁。
俞方茹再次出声:“可惜了,出场顺序很重要。”
视线被电脑屏幕挡了一半,只露出翟子安半张脸,他歪着头,从眉骨到微微紧抿的唇角,看起来似乎有些凌厉。
但不知为什么,她直觉翟子安并没有生气。
“没有。”翟子安机械地说出两个字。
俞方茹假装没看出他在逞强,她轻轻咬着唇,短暂沉默后,又抬头看向对面:“既然选择一个人扛着,就不可能有结果,何必折磨自己。”
她语重心长,“也是时候,走出来了。”
翟子安缓缓闭了一下眼睛。
眼前的光雾缓缓消失,纷杂的声音如电影剪辑片段一样,跳帧,回转,错乱,最后归于宁静般无声褪去。
在短暂的静谧中,他的意识越来越强烈,思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啊,该走出来了!
——其实早就该实施这件事,只是因为没人逼一把,所以就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只要跟景熙多待一段时间,就觉得心满意足,只要看不到她,就会产生一种心慌意乱,于是稀里糊涂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可是,理智和道德却步步紧逼,几乎把他逼入绝境。
一年的生活,他整个人像是浮在空中,思念有多浓,煎熬就有多深。
现在,他必须想办法冲出去。
出去以后,他还是他,但又不是曾经的他。
耳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自己身边。
眼前出现一张脸,背着门口的光,她皱着眉头,媚眼如丝,仿佛带着新生的光芒,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许是自己正从冰寒的过去抽离回来,如今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心底恍然生出一些暖意。
但他清楚地认知到:这种救赎,只是假象。
“走神了三分二十秒,”俞方茹靠在桌边,朝他手背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小时候,我奶奶说,手腕背面有痣的人,做事谨慎,很少出错,只是在感情上可能会有点闷。”
“以前我老觉得这是迷信,现在看到你,我终于信了几分,”她笑,“就是不知道,谈恋爱有点无趣这点,准不准了。”
翟子安:“……”
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腕骨背面正中间位置,果真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心里认为这话有点离谱,眼底却不知不觉浮上笑意。
他喟叹:“没谈过,我自己也不知道。”
俞方茹看着他,调侃:“下次想找个什么样的?”
“看缘分吧。”翟子安微微开口,温热的白雾一晃而过,“刚刚走出来,暂时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他顿了顿,“而且,我需要时间整理心情,否则,不管跟谁开始,都对那个人不公平。”
话虽这么说,道理终究只是道理,所以在感情上,他并不乐观。
即便世上真有精确匹配的两个人,要有多少机缘巧合下,才能把他们配合到一起。
假如他们真的有机会在同一个场合出现,到底又需要多少天机指引,才能让他们彼此互通心意?
人,大多数还是,难得糊涂罢了。
他会说这番话,并非要得到什么人认同,只是当下的一种感悟罢了。
俞方茹认真地说:“确实,只有收拾好心情,才知道接下来遇到的人,是不是自己的缘分天定。”
她垂落眼睫,“而且,心理残缺的时候,很有可能稀里糊涂的,随便找一个情感依靠,自以为凑合凑合能过一辈子,殊不知两个人在一起,却比一个人还孤单。”
翟子安有些吃惊地看她一眼,好一会才说:“没想到我的想法,能得到你的认同。”
“有这么惊讶吗,诶?听你的意思,我们心意相通咯,”见他点头,俞方茹歪头看着他,笑,“很幸运,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看到真正的你。”
翟子安凝视着她,眼神里透出晦涩难辨的情绪。
即便在感情上处于劣势,俞方茹也丝毫不露怯:“既然你没有找的打算,这段时间,我就经常来找你啦。”
“说不定哪一天,我们都会发现,我和你才是原装的锅和盖呢。”她伸了伸胳膊,调侃,“翟大主持人,多笑笑吧,别老一副忧郁美男子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翟子安终于听出她在宽慰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谢谢。”
办公室里在闲聊的两个人,丝毫没注意到门外的状况。
此刻,李景熙站在五米开外,倚着栏杆眺望无边无际的天空。元宝小说
她听到了全部内容。
翟老师在自己面前,只字不提感情问题,甚至连表情都没一丝泄露。
如今知道真相,再回想一些他们相处的片段,她终于能意会出他当下那个举动的意思。
每一次,翟老师都会极力将情绪压下去,那一刻的痛苦也终于通过画面传递到心里,心脏不禁一阵揪紧。
庆幸的是,他走出来了。
“一会景熙要来啊,”俞老师的声音传出来,“那我先走了。”
李景熙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以后,缓步朝翟子安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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