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为什么要选这个时间点分开?”秦明辉偏头看着沈骏茂,平静地问,“这一次,我们中标的机会很大,我说过的,不管哪一组拿下这个标,功劳都算整个公司的,我们也说好了,分组不代表分裂。”
自从认识景熙,他开始试着观察自己。
他很确定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对未来有很明确的计划,可以说,跟一个月前的自己相比,他已经脱胎换骨。
只是老沈的提议太突然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光线透过树叶斑驳晃动,在沈骏茂身上打上格子光影,虽然很微弱,但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给人一种笼罩在黑暗中的错觉。
好一会儿,沈骏茂才开始说话,语调轻快,几近调侃:“破镜难重圆,我就不信,经过这一遭,你心里没有一点疙瘩。”
“刚才不是说了吗,”秦明辉叹息地说,“我真没有心理芥蒂,你把钱已经补给我了,事情就算过了,难道我还要揪着这点事过一辈子,这只会让我更不爽。”
他回转头看着前方,不等沈骏茂回应,兀自说,“还以为你真想敞开心扉聊一聊,看来全是屁话。”
声音不是很响,却掷地有声。
沈骏茂若有所思,半晌,他说:“其实我一直不肯承认一件事,就是我在设计方面的天赋很一般,这么多年,很多学过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而且对新的项目根本没有热情。”
他笑着说,“连李助都能挑我的毛病,三番两次打击……”
“这种时候,就别把责任推到景熙身上。”秦明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们都不是刚毕业的小年轻,出现问题,还是先检讨自己吧。”
“你这人……”沈骏茂无奈一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诶,我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即使是一个很简单的作品,我们都会花大量时间、大量精力,反复推敲,不吃不喝也要整理出来,那时候,我也是有理想的。”
“但现实终归是现实,理想不能当饭吃。”他收回手,喟叹,手心放到膝盖上搓了搓,“自从工作以后,心就浮躁了,做什么项目都先讲究效率,钱嘛,成了量化效率的工具。”
“这一次分组,我也试着投入精力,却发现这些年来,我的思维早就定型了,前天看了一眼你们的作品,再比较一下我们的,我才意识到,我跟你的差距真得越来越大了。”
他喟叹,“如果让我再做这个行业,我必须得重新思考,重新整理知识体系,这样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三年,还是五年……我浪费不起呀,更何况这个行业,已经挣不到快钱了,等我那个时候重新进入,跟一班小年轻竞争,想想都觉得可怕。”
秦明辉偏头看他一眼:“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他又补充,“我的意思是,合法合理的钱,如果能得到,当然是越多越开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骏茂也看着他,两个人互相对视笑了一下,“念硕士那两年,学费加开销,我算了算,大概有八十万左右,这笔钱,是我家东拼西凑掏空家底拿出来的。”
“那个时候不知道苦,现在回想,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他顿了顿,“出了那么多钱,总得得到点什么,不是吗?”
他神情黯然,喃喃一句:“越缺什么,越渴求什么。”
秦明辉收回视线,沉默着。
话说到这份上,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向不同的方向,认可的东西也不是对方想要的。
人的精神和物质一旦失衡,即便是某种抽象的条款或者制度,都会成为发泄和怨怪的对象。
但实际上,发泄完以后,内心依旧一片茫然。
不久前,他才经历过,也才逃避过,心底伤痕刚痊愈,所以对沈骏茂的现状能感同身受。
因此,景熙的出现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从近段时间发生的事看,他不仅能以平静的心情面对,还能从另外的角度理解沈骏茂。
即使发生被同伴欺瞒这种事,他也没有失控,而是有条理地分析着和老沈合作以后得到的好处。
回过神,他才知道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连割草机的声音也消失了,他们这片区域长时间陷入寂静。
“哒哒哒……”
马蹄踏着水泥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抬头看过去。
艾德牵着马走在前面。
景熙坐在马背上,两只手放松地抓着缰绳,同样都是莫斯廷的阳光,覆盖在她身上时便多出了一层浓烈爱意。
几乎令他不能自已。
那么,这一处庄园,就是属于他隐秘的约会之地了。
“玩的怎么样?”他率先出声,声音难以置信地温柔。
“绕了很大一圈,湖对面有好多人在野餐。”李景熙说完,垂下头,“艾德,我要去找我朋友了。”
“好的。”艾德紧抓着缰绳的手松了松,马立刻停了下来。
李景熙下了马,跟艾德告别后,跟沈骏茂打了招呼。
“马是老沈准备的。”秦明辉抬手指了指沈骏茂。
“这样吗?”李景熙弯了弯眉眼,“谢谢。”
半个小时前,她问过正卿关于艾德和马鞍的事,得到了一个否认的答案。
虽然有点惊讶于沈工对自己的态度,心里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件事不是什么奇怪人物做的。
“你准备的马鞍也很漂亮,”李景熙说,“我问了艾德,他说马鞍的皮料很贵,做工也很复杂,换算成我们的钱,得七八万呢。”
“搞错了吧,”沈骏茂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没有特意要他们准备马鞍,刚才你们俩从酒店大门出来,我其实就站在附近,刚好听到你们聊天的内容,我看你状态不好,心血来潮跟马夫叮嘱了几句,给了一点小费,想着让他对你们态度好一点。”
听到这个答案,李景熙一愣。
她朝四周扫视一圈,看着渐渐远去的艾德,越想越觉得不对。
漂亮的马鞍,机场的安保,金发碧眼的司机——种种细节都透着一丝巧合,散发着有人知道她会来的讯号。
“这里以前也算是贵族住的庄园,放一个贵一点的马鞍,也不是很奇怪吧。”沈骏茂又出声。
李景熙回过神,笑了笑:“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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