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真实事件构造,”傅正卿沉思着说,“那就是无法完全确保报道的真实性,里面会掺杂进虚构的部分。”
“那么,”他提出质疑,“会不会出现一个结果,你在真实的基础上,很有可能创造出新的事物?这种新的东西,会影响到现实中的其他人,甚至于其他事故。”
“不可能。”杰森矢口否认。
“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傅正卿说,“而你自己可能还没有发现,或者预料到这个结果。”
杰森轻轻皱了一下眉。
由于站的很近,这个细微的动作全数落入李景熙眼中,甚至连眼角的褶皱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她回过头,朝台阶上的安硕笑了笑:“安硕,要么你先回去?”
安硕点头,转身下楼。
杰森越过李景熙的肩膀,看着远去的背影,然后又把视线落回傅正卿身上:“先生贵姓?”
傅正卿说:“免贵姓傅。”
“你好,傅先生,”杰森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进屋坐坐吗?我有一些问题想确认一下。”
傅正卿偏头看向李景熙:“我没问题,你呢?”
李景熙点点头:“我也没问题。”
三人进了屋。
“咔哒”,门关上。
穿过客厅的过程,李景熙扫了一圈。
入门位置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右侧墙壁贴着一张报纸,从客厅能看到阳台的双开门,一台高倍望远镜突兀地立在围栏边上。
沙发区域对面是一张书桌,后面摆着一张办公椅。
桌面摆设很简单:一台电脑,一本笔记本,上面夹着一支蓝色钢笔。
落地台灯站在书桌旁边,连接灯头的部位有磕碰的痕迹,显然是被外力撞击后造成的。
杰森随手拉过三张椅子,摆到阳台双开门附近,然后缓步走到书桌前,翻阅着桌子上的笔记本:“要是艾琳在,她肯定要说我的房间很乱。”
傅正卿站在离他两米左右的距离,回:“是我们来的太唐突。”
“你很擅长外交辞令,”杰森笑了笑:“是外交官吗?”
傅正卿否认:“不是,商人。”
杰森停下翻阅,偏头看着他,歉意道:“当记者的习惯,就是喜欢问问题,要是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没关系,我自己会斟酌考量,”傅正卿问,“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
杰森言简意赅:“跟中国民俗相关的。”
在傅正卿和杰森说话的时候,李景熙坐到靠近阳台的椅子,朝阳台外面看出去。
露天咖啡桌前,安硕和泽洋毗邻而坐,泽洋抬起左臂搭在他肩膀上,讨论着交战的细节。
这时,杜姨和艾丽尔走了过来,她们可能刚购物回来,各自肩上背着一个大包。
“享受一下好天气。”艾丽尔放下包,坐到他们对面,淘气地眨巴一下眼睛,“我现在的打扮符合你们的审美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景熙仔细打量她:淡淡的眼影和明艳的唇色,确实很符合国人的审美。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泽洋笑看着她,“是不是喜欢上留学生了?”
没等艾丽尔回答,杜兰馨先出声:“真的吗? ”
她偏头看艾丽尔一眼,“我一直想让你回国找个男友,你说没兴趣。”
“我以前不了解他们,最多也就为了学中文,看过几部电视剧,总觉得……”艾丽尔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小声说,“不够阳刚。”
李景熙心里咯噔一下。
秦泽洋和安硕也是明显一怔。
艾丽尔见状,立刻补充:“自从跟你们接触以后,我现在改变想法了。”
秦泽洋转头看一眼安硕,安硕微微抬起眼皮,狐疑地跟他对看一眼。
“别肖想我们。”他抬手指了指安硕,“他有女朋友,我是你表哥。”
艾丽尔轻轻地翻了一个白眼。
杜兰馨笑起来。
李景熙无声地笑了笑。
这时,身边两张椅子动了动,杰森坐在对面,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卿坐在右手边。
她收回视线。
“当时提出事故构造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也有很多顾虑,”杰森说,“但报社很支持,出了几版后,不仅提高了知名度,还赚了不少钱,对各方面挺有利,于是我就……”
他忽然停了下来。
光线从阳台方向透进来,李景熙逆着光,黑色头发像是打了一层薄薄的蜡,她仅仅只是坐在那,便透出恬静和淡雅。
有些记忆不管藏的多深,内容以灵感式出现时,总会有些细节从自己无法察觉的地方渗透进来,令他无法完全忽略亲历过的事件。
此刻深度交流的画面,好像在梦里见过。
残影缓慢融合成一个整体:
在比鲁小镇的家里,他好像在寻找什么:徒劳地打开一道又一道门,又失望地把它们关上。
有的房间里挂着刚刚清洗过的衣服,有的房间里摆着整整齐齐的餐具。
那里像是一个牢笼,只有他在,而艾琳早已用非正常方式退场。
终于,他见到了一个人,那是谁,是李景熙吗?不确定,——面貌很模糊,内容很虚幻。
不管见到的是谁,能想起梦的内容,这一点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他握了握拳头,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紧绷着,但并没有感到不对劲。
空气有些凝滞。
李景熙担忧地看着杰森。
微微垂着眼睫的人,正出神地看着自己,脸上却现出憔悴、困惑和晦涩,仿佛陷入一段长长的回忆。
他是不是想起了梦中的内容,还是说单纯对赚钱的方式感到羞愧?
“杰森,”李景熙没有称谓方面的羞耻感,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怎么忽然不说了?”
杰森回过神:“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跟梦有关的。”
傅正卿笑了笑,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在书店里的畅销柜上,看到过《莫斯廷日报》,销量挺大。”
“也算是因祸得福,”杰森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福祸相依,否极泰来。”
他反问,“是这么说的吧?”
傅正卿点头:“是的。”
杰森直接摊开本子,递到他们面前:“说回正题,我想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景熙探头看了一眼。
笔记本这一页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虽说比划和连接处有很多模糊的地方,但依稀能辨别出具体的字:百无禁忌。
她没有民俗方面的相关知识,只能沉默不语。
“这个在我家,一般贴在门楣上,”傅正卿想了想,“听我爷爷说,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穷神’带来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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