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正卿脑海中闪过李景熙时,正主前后脚站着,在她左手边是艾丽尔和章天,艾丽尔在前,章天在后,右手边是杰森。
李景熙把头埋在胳膊肘内,身子一动也不动。
刺眼白光缓缓消退,雾气随之散开。
胸腔的迫压感终于消失,新鲜空气从口鼻不断涌入,她重重吸了一口气。
身子终于可以动了。
她放下手臂,睁开眼睛。
入目是大面积绿色。
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在草地上落下深浅不一的笔触。
风从耳边轻轻刮过,草叶掀起涟漪,不断延伸到石头基座,镜头旋绕中带出熟悉的鸟形人雕塑。
这是,西奥多家的花园?
如果不是身边站着的三个人,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醒了,而这一趟是醒来后的拜访行程。
大脑里忽然蹦出一句话:故事开始的地方,也将是故事结束的地方。
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道说,一切真是西奥多在愚弄他们?
她凝视着雕塑,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的恐惧:如果真是西奥多,他们该怎么收尾才能安全脱身?
不,不对。
当线索越来越多,真相越来越明晰,这个结局反而跟整个故事架构显得格格不入。
西奥多被绑进奉献箱是真的,艾琳死亡也是真的,但对话内容和发生过程都可以掺杂进假的。
手像浸泡在冰凉的水流中一样麻木,她垂下手,直到棍子触碰到地面,思想刹不住车的感觉才收回来。
周遭环境音再次进入耳中:同伴们细微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归拢而来。
“这是哪啊?”艾丽尔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走来走去,就只有草地和修剪过的绿植,面积还挺大。”
机械音响起:“我先找找线索,看怎么出去。”
李景熙回过神,下意识挥了挥棍子,地面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她看向杰森:“木棍在这里没有用。”
“场景不一样吧,这也没办法,”杰森偏头看着她,说,“我跟艾丽尔一样,也想知道这是哪,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的。”
李景熙给出答案:“这里就是罗伯特·西奥多家的花园。”
“挺大啊,”杰森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过他家的一些趣事,他好像和家族理念不合。”
李景熙回想了一下西奥多说过的话:“也许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听到这句话,杰森明显一怔,而后他转过头,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雕塑。
他的脸上现出几分困惑,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一样。
李景熙心底莫名冒出一连串问题:
杰森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被封印的梦是不是都跟西奥多家族有关联?
艾琳的酒壶是送给西奥多的吗?当然,光用西奥多会喝酒这一点来判断,确实有点草率。
“那么,”杰森终于又出声,“你怀疑西奥多是幕后主使吗?如果是他的话,其实也能说通,”
顿了顿,他继续话题,“首先他对自己出钱建立的组织并不满意,其次,他并不是家族里最会说故事的人。”
李景熙一愣:“说故事?”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论点,感觉很新奇。
“这是我的一些个人理解,”杰森说,“就好像我写《致命追踪》一样,如果我没有了持续架构故事的能力,那说明原来的我消失了,紧接着,我的读者也会消失。”
“经营家庭、公司,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喟叹一声,“我和艾琳会关系破裂,是因为我们都失去了跟对方说故事的能力。”
李景熙轻轻落了一下眼睫,竟深以为然。
这时,耳边传来艾丽尔惊讶的声音:“章哥,原来你长这样。”
她向章天看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章天已经摘掉面具,他正在观察周边环境,由于眼神里透出几分警惕,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冷淡疏离。
他看向艾丽尔,语气平淡:“满足好奇心了。”
“是啊,”艾丽尔犹豫了一下,喃喃细语,“全变了。”
“变了?”章天笑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艾丽尔盈盈一笑:“我一直以为你对容貌不自信,才戴一个这么可怕的面具,没想到跟想象中区别挺大。”
“你在我心里的印象全变了。”到最后一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耳语。
“我就当你在夸奖了,谢谢,”章天笑了笑,转头看向漂浮在空中的棍子,“景熙,一起去看看雕塑,出去的方法可能在那里。”
李景熙上下挥舞两下棍子,而后迈步朝雕塑走去。
四人在雕塑面前停下。
艾丽尔绕着雕塑走了一圈,章天站在左侧,杰森在右侧。
李景熙站在正面位置,仰头凝视着。
雕塑闭着眼睛,足有两米多高,巨大的翅膀弯折出一个大大的怀抱。
每一条纹路精雕细琢,仿佛在诉说某个时期的繁盛。
莫名想到艾德跟她说过的话:莫斯廷是个文明国家。
她出声:“它在义城的无相界出现过,特点是:怕光,会模仿人的动作。”
“鸟形人,希腊神话中有类似怪物。”杰森说,“从这里的造型来说,比原版好看很多。”
李景熙接上:“祂好像特别喜欢神怪故事,很多场景里出现了类似的元素。”
这时,艾丽尔的声音传来:“章哥,你去哪?”
两个人再次被另外一边吸引了注意力。
李景熙看向章天。
只见章天朝着前方景观树走,右手指尖缝隙里露出锋利的刀尖。
在他面前的,是一道修剪成正方形的景观树,大概有一人多高,随着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她已经看见躲在后面的身影。
突然一阵奇怪的感觉袭来,她朝章天跑过去,但很快动不了身子。
章天的手臂剧烈颤动,刀尖转向了自己心口位置。
几乎在同一时刻,大面积亮色开始被抽走,各种暗色涌入,脚底依旧还是草坪,周边却竖起了一道道墓碑。
花园马上要变成比鲁小镇公墓。
处境岌岌可危。
那人出声,声音低沉、悦耳:“我邀请你们所有人,来参加葬礼仪式。”
话音一落,一道闪电划破碧蓝天空,惊雷滚滚而来,天空瞬间变得漆黑,大雨倾盆而下。
冷飕飕的寒意席卷四人,周遭变得一片寂静,唯有雨水倾盆作响,每个人都在无奈等待场景变幻结束。
这其中,唯有章天抑制不住地头疼起来,他只能拼命跟自己的手对抗着,锋利刀尖眼见着就要没入黑色布料。
看到这一幕,李景熙咬着牙,脖颈处青筋暴起,努力想要挣脱桎梏。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要试一试。
一阵嘶嘶声响起。
白色雾气浮过绿色草坪,不断往远处蔓延,翻滚着涌向四面八方。
‘噗噗……’四声类似于泡泡破裂的声音响起,每个人头顶忽然出现一把大伞:颜色各不相同,粉的、蓝的、黄的、红的。
冷飕飕的感觉被一阵暖意驱离,不等新的场景完全结束,所有人开始从僵硬状态挣脱出来。
穿着兜帽衫的男人从景观树后跑出来。
章天毫不迟疑地甩出匕首,精准扎进他腿部。
一声闷哼后,那人摔倒在地。
杰森从口袋里掏出枪,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举枪对准他:“把手放头上。”
男人听话地把手放到头上,缓缓坐起身。
当他的脸露出一半时,杰森一愣,吐出一句:“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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