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杜恒一大早便已起来了,收拾行装,打点行礼。
用过早饭,张神农和元化当先站起道:“苏凌,此去灞南,山高路远,你们早些上路吧。”
苏凌点头,众人这才皆起身,向谷口走去。
方来到谷口,却见南漳郡新任郡守邓檀自远处前来,身后两个兵士牵了两匹马。
邓檀见到苏凌,忙走过去,拉住苏凌的手道:“昨日便有风声说苏老弟要离开南漳了,我今日让手下牵了两匹脚力,想着来送送苏老弟,苏老弟要我说南漳多好啊,何必再去外头?”
苏凌知道这邓檀虽也有官场上的习气,但总归还是个实诚人,遂抱拳道:“苏某也知南漳极好,只是苏某有游历天下的愿望,所以还是离开了。”说着,回头看了看张神农、元化和张芷月,他们三人眼中更是诸多不舍,这张芷月自昨晚都不怎么笑了,总是望着蜡烛默默的出神。
苏凌朝着邓檀就是一个大礼,慌的邓檀忙用双手相搀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邓某了。”
苏凌正色道:“邓大哥,你我相识不久,但苏某素知大哥忠义,如今我便要走了,只是挂念这谷中老小,烦请邓大哥多多照拂才是,他日苏某回来,必有重谢。”
邓檀闻听,忙一拱手道:“苏老弟大可放心,邓某自与苏老弟相交,便认定了你这个兄弟,莫说照顾苏老弟一家人,但凡他日苏老弟在何处有个为难着窄的,只要给邓某来个二指宽的纸条,邓某也会亲往相助。”
苏凌点头道:“如此,多谢了!”
说罢,苏凌回身,朝着元化和张神农缓缓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两位老人却是没有拦他,实实的受了他那一拜,张神农眼中满是不舍,待苏凌磕完头,才将他扶起来,强忍分离之痛道:“苏凌,如果累了,困了,不想干了,便回家,阿爷就在这飞蛇谷中,等着你!”
苏凌点了点头,正色道:“阿爷,小子记下了,您和芷月先住这里,等小子安了身,便来接您和芷月。”
元化捋着白须,欣慰的看着眼前少年。
苏凌看向张芷月,眼前绿衣少女,已然将如瀑长发盘起,苏凌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看向张芷月眼中泪水盈盈,却是极力的忍住不哭,心中更是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两人抱了好久,苏凌这才道:“芷月,我走了。”
张芷月这才点了点头,仍忍着泪水不掉下来,缓缓道:“东西可带齐了?”
苏凌点点头。
“银钱可充足?外面不比家里。”
“日常所用的一些药可装好了?”,“干粮水壶放妥了?”
她好像自说自话,并不等苏凌回答,只这样问了一遍又一遍,苏凌犹如百爪挠心,低低的唤了句:“芷月!”
张芷月终于是坚持不住,泪如雨下,喃喃道:“杜恒那么能干我也是瞎操心苏凌如果你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好么?”
苏凌眼圈发热,下一刻,他甚至想冲动的就不走了。
佳人深情,可抵江山万里!
他终于还是强自压下这个冲动,使劲的点了点头。
忽的张芷月竟不哭了,朝着苏凌轻轻一笑道:“苏凌,把手伸出来。”
苏凌不明所以,将手伸到张芷月近前。
张芷月伸出手将苏凌的手轻轻的拉住,缓缓的放在自己的樱唇边。
忽的,星眸闪动,樱唇一张,洁白皓齿使劲朝着苏凌的腕上狠狠咬去。
从未有过的坚决,从未有过的倔强,从未有过的不顾一切。
苏凌只觉手腕上传来一股剧痛,但他眼神一如张芷月那般深情,望着这个绿衣少女,那手一动不动,就那么的让她使劲的咬着。
她咬他,他让她咬。
血顺着腕子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那殷红之色,仿佛也有种沉重的深情。
狠狠咬过之后,张芷月才抬起头来,苏凌的腕上流着血,两排少女牙印清晰可见。
张芷月展颜一笑,轻声说道:苏凌,咬你一口,记住我,不要忘了我,好么?我要这伤疤永远留在你身上,它便是我,便是我时时刻刻陪着你,它留在你手上,而我永远在你的心中。苏凌你明白么?”
苏凌点点头,将那带血的牙印手腕举过头顶,阳光之下,这绿衣少女的笑容似乎缓缓浮现。
“我苏凌,此生必不负张芷月!”苏凌一字一顿。
杜恒嘿嘿笑道:“弟妹,你放心,我帮你看着苏凌,又哪个小娘子敢招惹他,我一顿朴刀吓跑她!”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苏凌有些踟躇,似乎还有话要说。
张芷月轻笑道:“你我之间,有何话还不能说的,反正那牙印已然把你锁住了,再也不怕你跑了!”
苏凌这才点点头道:“芷月,我此去前途茫茫,艰险自必不说,所以五年,如果五年我没有回来,便是凶多吉少,你可再嫁他人”
张芷月葱指在苏凌唇上一拂,满是深情的望着苏凌,一字一顿道:“可天下只有一个苏凌啊!苏凌我要你记住,张芷月生是苏家妻,死做苏家鬼!绝不更改!”
再也控制不住,苏凌又将张芷月抱在怀里,良久不分开。
终于,收拾千头万绪,苏凌和杜恒纵身上马,马鞭清挥,两匹马涤荡烟尘,朝着灞南城的方向渐渐远去。
张芷月望着渐渐消失的苏凌,泪水再次挤满双眸,喃喃道:“苏凌,你记得一定要回来!”
行了好远,苏凌回头望去,那盈盈的灵动绿衣少女,仍站在谷口,望着他的方向。
苏凌缓缓闭上眼睛,耳畔似乎传来了玉蛇笛的笛音,缠绵悠扬,深情婉转。
苏凌与杜恒风餐露宿,晓行夜住,已然行了近十天的路,眼看着前面是一架大山,苏凌记得元化告诉他此山名首山,
只是天色已然擦黑,杜恒颇有些犹豫道:“苏凌,这大山险峻,里面密林遍布,我们进去怕是没出来已然天黑了,万一遇上个劫道的,咱们可麻烦了,还是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客栈之类的?”
苏凌撇撇嘴道:“怎么,杜恒,这不像你的做派啊,你不是向来什么都不怕,劫道的能怎样,如今你那把式我也学了差不多了,真有劫道的,正好练练手!”
说着,催马竟先往山里去了。
杜恒只得摇摇头,催马跟了上去。
两人并马而行,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天色已然大黑下来,抬头看时,没有月光,深黑的苍穹上只有几点疏星,四周寂寥无声,只有几声低低的虫鸣。
苏凌回头朝杜恒一笑道:“看我说的如何,这里鸟不拉屎的地方,那有什么劫道的,除非是不想活了。”
话音方落,只听的前面一声尖锐的呼哨声,划破宁静的大山,旁边密林乱石之中,忽的冲出一队人来。
苏凌心里咯噔一下,杜恒白了苏凌一眼道:“你看你这臭嘴,怕是开过光的。”
苏凌讪笑一声道:“咱俩双刀合璧,哼哼哈嘿,砍他丫的!”
两人刚勒住马缰,但见这群人左右一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扛了一把大砍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苏凌看去却差点没笑出声,这群人,皆面有菜色,穿的更是长短不齐,连个整齐划一的衣服都没有,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多数还是长枪长矛,只是最后的那个兄弟估计大约是来搞笑的,手里拿了个明晃晃的大锅铲,锅铲上还有几丝葱花
苏凌没有把这群人放在心上,心中暗想大约是吃不饱饭的一群人,跑这里打劫来了,除了那个领头的或许有些难缠,剩余的人估计打架的力气都没有。
苏凌却哈哈大笑,催马过来,未等那领头壮汉先说话,自己反倒张口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哥这词对吧?”
那领头大哥先是一蒙,脱口道:“词说的挺溜的”忽的反应过来,将那大砍刀一抡道:“你这个作死的货,抢大王我的词!都别走了,今日把你们的钱财马匹都留下,还有你们也乖乖让我们捉了去,把你们下油锅炸了,也好让兄弟们解解馋!”
一句话说出口,这群人看着苏凌和杜恒,双眼皆放着蓝光,好像苏凌和杜恒在他们眼里分明成了山珍海味。
苏凌哈哈大笑道:“吃人的爱好不错,不过呢,先抓得住我们再说。”
说着忽的抽出随身短匕,短匕锋芒一闪,直刺那领头壮汉。这一招出其不意,倒也干脆。
原本苏凌以为这领头大汉必然闪身躲过,岂料那领头大汉牛眼一翻,竟将手中硕大的砍刀一横,直直的挡了上去,大吼一声道:“给我开啊!”
嘭的一声,苏凌的乐子大了,那短匕像一片败叶一样,被崩到半空之中,折着跟头落下,发出咚的一声。
苏凌如遭重击,整个人后仰着被这蛮力一震,直直的摔下马来,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在是泥土路,否则这一下能甩个半身不遂。
那领头大哥哈哈大笑道:“修脚刀你也敢拿出来打架,小的们,给我绑了,带回寨上,油炸了吃。”
苏凌大喊一声道:“这剧本不对啊,这不是西游记啊,真就吃人不成?”
身喽啰后见自家大王一砍刀将苏凌拍在地上,各自乌丫嚎叫,拿了网兜绳索便来捉苏凌。
杜恒大吼一声,跳下马,抡朴刀便砍了过来。
结果砍了个寂寞,这群人见这活爹拿刀的架势,皆妈呀一声,又跑回后面去了。
那领头壮汉一见杜恒哈哈一笑道:“这把刀,还行!”
苏凌一边揉屁股道:“兵器大小还有区别?”
那领头壮汉扭过头,掂量着手中大砍刀,似乎故意显摆道:“你懂个鸟!大了才好用,爷爷的比你大多了!”
苏凌觉得这话不太对劲,还未及再说话,杜恒大吼一声抡刀便剁,两人像打铁一样,叮叮当当的两把大刀你砍一下,我挡一下的战在一处。
杜恒刀虽大,也有把子力气,但这领头壮汉别看五大三粗,但那把大刀还是比起杜恒的把式精熟上许多,加上刀比杜恒沉,力比杜恒大,两人打铁般的打了一阵,杜恒一个不小心,被大砍刀刀背排在后背上,一个趔趄,倒在苏凌身边。
苏凌一看,双眼一翻道:“得,俩老剑客阴沟翻船啊,这下彻底玩完!”
杜恒嚷道:“都怨你,要不是你走这夜路,还说有贼练手呢,结果被练手了吧!”
后面喽啰,见两个人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皆呼号蜂拥而至,不由分说,绳索网兜劈头盖脸的招呼,不一会儿,两人皆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这群喽啰生怕他们挣脱跑了,手捆不行用脚蹬,然后用两个网兜,一人一个兜住,拿了两根圆棍两人挑着,往大山深处寨子去了。
苏凌一阵苦笑,仍不忘打趣道:“嘿,你们是不是唱个主题歌啥的,大王叫我来巡山吖,巡完南山巡北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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