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
萧元彻一人坐在书房内,手中证捧着一本《渤海山水志略》看得津津有味。
魏长安走进来禀报道:“主人,苏曹掾回来了。”
萧元彻眼神仍在书上,只淡淡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他进来吧。”
魏长安点了点头,出去不久,苏凌便大步的走了进来。
萧元彻一指身旁的座位道:“这次去禁宫,是不是开了眼了,比我这司空府强多了吧。”
说罢,将手上的书放下,笑吟吟的看着苏凌。
苏凌一摆手,不以为意道;“什么破地方,宫殿是不少,就是到处都是台阶,多的没完没了,把我累个半死,反正我是不喜欢。还是司空府顺眼。”
萧元彻指了指苏凌笑道:“那可是禁宫,还不入你的法眼了?你啊你,说说吧,赏了个什么官做?”
苏凌一笑道:“却是赏了官了,不过没说具体做哪个官”
萧元彻闻言,有些疑惑道:“既然赏官了,怎么会没有什么职位?”
苏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他说文武官职,无论大小,随我挑去”
萧元彻闻听,先是一惊,脸上却满脸是笑道:“哦,这手笔倒也真够大的,你选的哪个?是文官还是武官啊?”
他神色之中,只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苏凌不假思索的一摆手道:“我?文官武官这下可是有点让司空失望了,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官,我啥都不干,刘端怎么上的菜,我怎么给他原封不动的端回去了”
萧元彻闻听,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哈哈一笑,故意嗔道:“你这小子,好歹当一个官去,拿了他的发的俸禄,还不干事,这有多好,我也省了给你升官的麻烦了。”
苏凌闻言,也是睁大眼睛一哼道:“嗯?司空说的对啊,这生意稳赚不赔,要不我现在回去,再找他要个官当当?”
萧元彻闻言,白了他一眼道:“那是禁宫,那是你说进去就进去的地方?拉倒拉倒!”
萧元彻摆摆手,这才道:“说说吧,都说了什么?”
苏凌没有隐瞒,将进宫后,他与刘端的所有对话和盘托出。
当然,自己装x的那“横渠四句”,他觉得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就没脸再提了
萧元彻眼神波动,不住的想着什么。
待苏凌说完,萧元彻这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毕竟大了,想的也就多了,想的多了,便越难压制了,或许对他,我不应逼得太紧,或许该换一种方式了”
苏凌只做不懂,瞧了瞧着书房左右墙上的字画,仿佛萧元彻一人自说自话。
萧元彻忽的点了点头道:“很好,苏凌,你这次进宫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他顿了顿,忽的瞥见书案上的那本他还未读完的《渤海山水志略》,稍加思索,便将这书扔到了苏凌的怀中。
苏凌正神游天外,被飞来横书砸的忽然回神,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有东西飞进自己怀中。
他拿起一看,正看到《渤海山水志略》六个大字,心中蓦地一动。
他故作迷茫道:“这书是,司空觉着苏凌办事办得好,赏给我的?”
萧元彻淡淡一笑道:“算是吧拿回去好好看看,或许日后你有用得着的地方。”
苏凌似乎对这个所谓奖赏有些不太满意,先是拿在手里随意翻了两页,见里面除了一些文字注解之外,竟还有一些图画。
苏凌这才道:“这书讲的是什么我这去趟皇宫,跟刘端斗智斗勇的,就值一本书啊?”
萧元彻嗔怪似得看了他一眼,这才道:“要你好好看看,你便好好看看,也许过不了多久便能用得上。”
苏凌心中一动,也不加掩饰道:“莫不是司空向北边用兵之时,也要带上苏凌不成?”
萧元彻点点头道:“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去战场走一遭?”
“我当然不愿意去”苏凌丝毫不隐藏一脸的抗拒。
“嗯?你小子倒是越来越放肆了”
苏凌一脸苦笑的摆摆手道:“司空错意了我不是不想上战场啊,您想啊,那战场上金戈铁马的,苏凌对付一个刺客都费劲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小曹掾,哪有曹掾上战场的曹掾连匹战马都混不上”
萧元彻笑骂道:“你小子,他封你官,你百个千个不稀罕,这会儿在我这里说了一大车鬼话,不就是想让我提拔你的官职么?”
苏凌嘿嘿一笑,其实他真的只是单纯的不想上战场,战场瞬息万变,尤其是面对的可是渤海,或许大体上战争走向不会改变,可是万一有个差错,他把命搭上便不值当了。
只是,那萧元彻却错会了。
苏凌也只好顺坡下驴,在仍旧不十分信任你的人面前,适当的表现出一些欲望出来,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萧元彻自以为得计,面色含笑,略微想了一下道:“这样吧,待三日后朝会,我便走个章程,提拔你为司空府长史,还是将兵长史。你觉得如何?”
苏凌有些疑惑道:“将兵长屎?是个什么屎?”
萧元彻用手点指他笑骂道:“休要装疯卖傻,你会不知道?为掾属之长,秩千石,从五品,司空府将兵长史可助我掌兵,品阶稍高,正五品。”
苏凌一脸的小人得志,一拍手道:“那我不是能在您下面横着走了?”
萧元彻点点头笑道:“这长史中,丞相长史权位最重,一般在朝里的品阶在正三品,只是如今朝廷丞相一职空悬已久,所以若只是在长史中,你的官的确是最大的。”
苏凌这才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道:“那就多谢司空提携小子了,到时候上战场,苏凌当先锋官都使得。”
萧元彻哈哈大笑,倒是极为满意道:“行了,在他那里唱了一天的戏,想必你也乏了,回去休息吧。”
苏凌这才点头,起身拱手告辞。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前院去了。
忽的听到似有女子的声音在唤他,苏凌这才狐疑的停下脚步,转头向后面看去,却是空无一人,又仔细听了听,也是只有风声。
苏凌这才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书房的外面,一个淡黄色的身影有些失落的站在满地积雪之中,眼中似有泪水。
“你喊他作甚?”那书房中的声音很沉,更是带了微微的怒意。
“父亲,他救了我,我总是要”
“你是我司空府长女,他不过是个还未正式任命的长史,你就这样毫不避讳的追出去,成何体统?”
“可是”
“没有可是,回你自己的府上去,没有我的命令,那人今后你莫要再见了”
那淡黄身影,身形微微一颤,这才转过身去,再也不看那书房中人。
忽的一抹脸颊上的泪水,那双星眸中满是坚定和决然。
她再不多说,大步的向书房院外走了出去。
那淡黄身影消失了一阵。
书房的门前,萧元彻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站在阴影之下,满脸阴郁。
璟舒丫头,不是为父不想让你与他多来往,只是为父亦有苦衷,他和你若在一起。
那是天道难容的啊
他叹息一声,转身又走向书房之中,那背影竟有一丝苍老之意。
翌日,京都龙台龙煌殿。
文武百官到齐,刘端居中坐在龙椅之上。齐世斋说了那过场话后,萧元彻边缓缓站了出来。
他的眼中倒似有些许询问神色道:“前些日臣拟的官员名单,圣上可过目了。不知圣上以为那些人选如何,若不得当,臣再斟酌一番。”
刘端心中明白知要利益交换,让萧元彻同意举行龙煌诗会和修建龙煌台,那么这他提名任职的官员自己一个也不能驳回。
想到这里,他竟少有的平心静气,和颜悦色道:“萧爱卿为朝廷尽心竭力,举荐贤才,朕怎么能有不准之理,按照爱卿所拟人选,诏书朕已拟好,散朝之后交由中书下发便是。”
朝臣中第一排的徐文若心中有些异样和意外,以前刘端总是犹豫很久,总要倔强的剔除一些人员,虽无关痛痒,但总是表明了自己才是一国之君,今日为何这般爽快?
他的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忧虑和阴影。
萧元彻心中虽然也有些诧异,但总是对自己有利的,便不再说话。
刘端示意将齐世斋将诏书交给徐文若后,这才笑吟吟的看着萧元彻,不紧不慢的道:“萧爱卿,前些日你向朕提起的苏凌,朕见了,果然是才学之士,朕心中十分喜欢,苏凌告退之时,曾以肺腑之言告知,不知萧爱卿以前可曾听闻过?”
他的声调不疾不徐,眼神之中的笑意更是明显。
萧元彻闻言,心中惊讶无比,肺腑之言?苏凌何曾跟我说过,他可只说,在这天子近前不过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我亦反复确认,看他神情,当是无甚遗漏。
可是今日这刘端突然一问,何解?
他心中满是疑云,竟是半晌无言。
那刘端却是又将这话说了一遍,仍旧笑吟吟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郭白衣却在臣工中第三排,见萧元彻一时之间怔怔不言,便知道自己的主公疑心病又犯了。
忽的开口朗声解围道:“苏凌才学之士,他的肺腑之言,臣和列位臣工亦满心想要倾听高论,恭请圣上示下!”
最前面一排的孔鹤臣闻言,怎会不知郭白衣的用意,只是眉头一蹙,哼了一声,心里不知骂了他多少句登徒浪子。
萧元彻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方道:“圣上惜才,此乃大晋之福也,苏凌一介布衣,当然要在圣上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肺腑之言,圣上若问,自然也不会隐瞒。臣却是无缘听到了。还请圣上示下。”
刘端见总算扳了一城回来,这才哈哈一笑,满脸喜色道:“萧司空果真如此认为?若如此那便好,齐世斋,呈上来”
萧元彻正不知刘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无表情,心中却胡乱猜疑。
但见齐世斋托了一个托盘,走到自己近前。
刘端仍旧满脸是笑,朝萧元彻扬扬下颌道:“萧卿,将托盘里的纸张打开看一看吧。”
萧元彻狐疑的看了一眼齐世斋,却见齐世斋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冷笑一阵,这才轻轻拿出托盘里的纸张,展开看,却是一段话,看字体应该是刘端手书无疑。
刘端忽的眼神灼灼的看着萧元彻,沉声道:“劳烦萧卿给他们念一念吧。”
萧元彻先是一怔。
郭白衣却在下面朗声道:“萧司空乃我大晋司空,怎么能做这些小事,臣郭白衣愿代劳”
刘端却一摆手,声音已然有些不容置疑道:“郭卿不在高位,自然读不出朕晓谕群臣的气势,这件事只有萧卿可做得”
他又笑吟吟的看着有些怔住的萧元彻道:“萧爱卿不愿意么?”
“自然愿意”萧元彻这才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将那纸张一展,哗的一声在他面前铺开来。
“生为人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萧元彻声音起初不很大,但他念到第二句时已然被这段话牢牢吸引,声音竟不由自主的变大了许多,语调也变得抑扬顿挫,铿锵起来。
念毕,他犹自觉得心中竟有些许激荡之意。
便是向来以豪放诗文著称的自己,也觉得这段话好大的胸襟气魄,听完许久仍震耳发聩了。
大殿之中的百官皆是一脸惊佩之意,先是满殿鸦雀无声,皆是一片肃然。渐渐的切切议论之音传出,此起彼伏。
萧元彻心中暗暗思量,这话绝不可能出自刘端之口。
无他,依照这刘端懦弱的性格,怎样也没有这话中的半分豪迈气魄。
他忽的瞬间明白,这段话应该是出自苏凌之口。
原来,这便是刘端所说的苏凌肺腑之言了吧。
萧元彻表面虽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然阴晴不定,如此言语,如此事情,为何苏凌半点未向自己透露?
若此时苏凌知道自己未向萧元彻说明这四句装x的话,给自己带来如此的麻烦,他自己或许早就将这四句话原封不动的再背一遍出来了。
只是,萧元彻怎么会知道苏凌只是因为这话是他偷别人的而不愿再提及。
萧元彻心中已然闪过数个念头。
苏凌为何不向自己事先说明,他说这几句话,在向天子表明什么?
表明他有大志,他要匡扶天下,造福万民?还是想扬名天下?
刘端此时将这句话示众,又有何意?
可是无论何意吗,这分明摆明了是向百官昭示苏凌臣服于他了么?
萧元彻心中无数个疑问陡生。
或许,这个苏凌,自己还是要慎重的审视一番了。
如此,那个长史的位置,还是先缓一缓吧。
若是苏凌此时知道,因为自己几句抄来的话,弄得萧元彻心中更加见疑,还丢了本该属于他的将作长史,他自己会不会哭笑不得?
刘端十分满意大殿众臣此刻的状况,又偷眼朝萧元彻看去,见他一脸失神的站在那里,心中更是得意,遂清了清嗓子,又将这几句话重复了一遍,眼中似无限欣赏,方道:“今日朕将这一小小曹掾的肺腑之言昭示众卿,是想让众卿以此言为表率,时时自省,日日自省!”
刘端的声音有些大,他竟蓦地从龙案上站了起来,一拂袖子又道:“若众卿以此为志,何愁我大晋江山,不昌不盛!
众卿面面相觑,都暗中思量区区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小曹掾说的话,竟被天子拔高到如此高度,实在有些意想不到。
一闪之念后,众卿皆跪于地上,齐声高呼:“谨遵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端已然太久未见过朝臣步调一致,齐齐跪地,山呼万岁的景象了。这一刻他才觉得,原来这才是做天子的妙处。
他有些志得意满,满意地点点头道:“如今朕之大晋在司空为首的众卿扶持下,已然恢复了不少昔日气象,大国者,不但应刀兵强盛,人民安乐,文化也应该昌盛才是!”
说着转头对萧元彻道:“萧爱卿,你说,朕这几句话对么?”
萧元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组合拳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他暗自沉心,暗道以不变应万变,遂开口道:“臣以为,圣上所言极是!”
刘端做出一脸感叹之意,朗声道:“想大晋几百年来,文才绝艳者层出不穷,朕这一朝,萧卿和萧卿的几位爱子也是领袖文坛。遥想月余后,便是立春佳日,当是时,冰雪尽融,万物复苏,正是生机初发之日也,朕念及此,决定立春当日汇聚天下才学文士,来一场龙煌诗会,不知司空和卿等意下如何?”
萧元彻瞬间才明白刘端绕了这么大的圈子,重点便在这诗会之上。
苏凌此次进宫,乃是由诗名而起,他如今要做什么龙煌诗会出来,定然是招揽苏凌之心不死啊。
萧元彻心中已有决定,立即朗声道:“圣上圣明,这样的盛会早该筹办,而且应该形成一个传统,便以这次始,每三年举办一次,也好让我大晋更多一些名篇出来,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刘端没想到萧元彻答应的如此痛快,整件事情竟然进展的如此顺利,心中痛快,忙道:“司空所谋者,国运也!如此便依司空所言。只是”
刘端原意是想说朕希望苏凌也破格参加,这样,更显的苏凌是自己的人。
只是不等这刘端说完,那萧元彻竟截过话道:“臣有个不情之请”
刘端只得一怔问道:“爱卿但说”
“既然是召集天下文学俊才,臣斗胆让司空府客卿苏凌也参与”
萧元彻说完,似有深意的灼灼望着晋帝刘端。
刘端心中有些不痛快,暗道,这萧元彻果然奸猾,抢了自己的话,这样一来,明摆着告诉群臣,他苏凌还是司空的人。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苏凌参加诗会的目的总是达到了。
刘端这才点头道:“苏凌凭借那首春江花月夜,当然有资格参加此次龙煌诗会了。”
刘端忽的又开口道:“不仅苏凌要参加,司空的几位爱子,诸如笺舒、思舒、仓舒也要参加。”
萧元彻面无表情,他岂能不知这皇帝的用意,到时候若自己的儿子却说巧不巧的对上苏凌,无论是苏凌败阵,还是自己的几个儿子败阵,对自己来说,都将是折了颜面的事情。
萧元彻想了一番,这才道:“蒙圣上抬爱,只是臣二子和四子文学上差强人意,自是不去丢人现眼了,三子到时可以去试一试。”
刘端暗想,来一个也行,到时看看他司空的儿子在我众有才之士的包围下,碰一鼻子灰最好,要是到时与苏凌自相残杀,结果被心向我的人拿个头名,才更好呢。
刘端点了点头道:“世人言,天下才学一石,萧思舒独占八斗,既然如此,朕便那日等着看司空爱子风采了!”
他说完这话,竟忽的转头,不看萧元彻,朝着阶下臣工朗声道:“孔爱卿。”
孔鹤臣忙出班跪倒。
“有资格参加之人,由你那里出个名单,无使遗漏一个有学之人。”
孔鹤臣忙点头称是。孔鹤臣为首的清流派自然对这些事情一百个赞成,他们皆饱学,清闲时,写出几篇诗作,附庸风雅,倒也常有的事。
刘端这才转头朝萧元彻道:“萧爱卿在苏凌入宫见朕一事上也颇有功劳,盛会自然要有好的地方来举办,朕觉着,春分日,日和风清,若是在大殿中,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春光”
他顿了顿方道:“朕自即位以来,从未有过大兴土木之举,今日便为了天下才子学士破一回例吧。”
说着他朝萧元彻一探身道:“便在这龙煌大殿前,九百五十个台阶之上,以一月为期,筑一龙煌高台,到时卿等与朕一道,等龙煌台,汇天下才子,共襄盛举!”
“至于建造这龙煌台的匠作大监人选便交给萧爱卿来定”
他蓦地看向萧元彻,声音也高了许多道:“不知爱卿意下如何啊?”
萧元彻明白这是再卖个好给他,心中冷笑,却一拱手带头高喊道:“圣上英明,臣遵旨!”
阶下众臣工,见萧元彻第一个山呼圣上英明,皆一个个俯身跪下,口呼圣上英明。
刘端满脸志得意满,看着满地尽匍匐的朝臣,刹那之间觉得他大权在握。
可是,他却心中一冷,蓦地发现。
面对满殿匍匐跪拜的人,不仅只有自己。
还有一旁,挺拔站定的,萧元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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