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陪着萧元彻进入旧漳城中,见战事已经结束,这才躬身施礼,打算离开,却被萧元彻一把拉住,嗔怪道:“你小子是觉着立了大功劳了,跟我多待一会,你都觉着拘着了是么?”
苏凌赶紧一摆手,一脸委屈巴巴的神色道:“丞相,你可是冤枉我了,小子可是还有正事做”
“正事?什么正事这么着急?”萧元彻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您说,要我审问那个审正南么?小子可不敢耽误这天儿也不早了,要不您老先歇着,小子这就去打螺丝去”苏凌嘟嘟囔囔道。
“打罗斯(螺丝)?不应该是打审正南才对么?”萧元彻一怔,忽地又摇摇头道:“抓都抓了,施以恩威,能降最好,不降就杀了了事,莫要再让他皮肉受苦了”
苏凌也懒得解释,只得唱了个喏道:“是了您呐,我定然不动他一根指头,丞相可以检查,若是掉了根头发,小子赔他十根!您走好”
说着他又做了个请走先的姿势。
萧元彻嗔怪地看了一眼苏凌,遂道:“此事不急,我这里还有一些事,需要跟你说一说”
他顿了顿,似乎思忖了片刻,方又道:“白衣还有宥之,你们也都到我那里去吧!”
郭白衣和许宥之皆点头拱手。
“笺舒啊,一路劳顿,为父军务缠身,你先到我行辕厢房稍歇,待我处理完要紧事,叫人唤你,关于灞城的事情,我还要仔细地听你讲一讲呢”萧元彻转过头去,朝萧笺舒笑吟吟道。
“是孩儿谨遵父亲之命只是父亲太过操劳,孩儿担心父亲的身体”萧笺舒毕恭毕敬地拱手道。
“无妨”
萧元彻说完,便当先迈步朝行辕去了。
身后苏凌、郭白衣和许宥之紧随其后。
那些武将也各自散去。
霎时,偌大的丞相行辕门前,除了守卫,便孤零零地剩下了萧笺舒一人。
萧笺舒并未急着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缓缓地抬头看向苍穹。
一阵云过,遮住了炽热光辉的太阳,给这旧漳城带来了片刻的阴凉。
说实在的,萧笺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除了眼前的形单影只,更多的是一种从心向外,难以形容的失落感。
苏凌从麒尾巢奔袭回来,自己更是从灞城奔袭而来。论路程,灞城更远,论带来的人马,自己的更多,论出现的时机,自己和苏凌几乎同时,论劳累程度,自己也定然比苏凌更累。
可是,跟着父亲进去议论机密核心军务的,不是自己这个实质的嫡长子。
而是区区一个将兵长史,苏凌。
也只有苏凌而已。
父亲或许从未考虑过自己罢,或许,永远不会考虑自己吧。
毕竟自己在父亲的眼中,只是一个并不得宠的儿子,还要加个之一。
萧笺舒望着苍穹,有些自嘲地想着。
他使劲地甩了甩头,这二十余年,自己不一直如此过的么?
今日为何却有些不太习惯了呢?
看来灞城守卫战也好,龙台筹粮也罢,在父亲的眼中,只是当儿子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什么功劳吧。
萧笺舒苦笑一声,眼神渐渐地又变得坚毅了起来。
可是,萧家的嫡长子,不是已经死去的萧明舒,他没有那个命!
不是只知道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萧思舒,他没有那个心机!
更不是那个乳臭未干的萧仓舒,他太稚嫩。
现在萧家
实质的嫡长子是我萧笺舒!
以后整个江山至尊也会是我萧笺舒!
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随他去吧
萧笺舒这才收拾心情,刚要迈步走进丞相行辕。
却忽地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士卒,几步来到萧笺舒近前,低声拱手道:“笺舒公子,我家许将军有请!”
许惊虎?萧笺舒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回复你家许将军,让他稍后,萧笺舒自然前去拜访!”
那士卒这才又行了礼,方去了。
萧笺舒还是十分谨慎的,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去见父亲的重要军方将领是大忌,这才先让士卒回去,自己稍后再走。
过了片刻,萧笺舒见左右守卫并未注意到自己,那士卒也已经走得没影了。
他这才尽量表现的很平静,若无其事般的迈步朝许惊虎的营帐方向走去。
只不过方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小声唤他道:“笺舒公子,笺舒公子留步!”
萧笺舒眉头微蹙,转头正看到又有一名士卒正朝自己疾走而来。
萧笺舒抬头迅速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行辕守卫,一把将这士卒拉在暗处,方压低了声音道:“何事”
这士卒拱手低声道:“笺舒公子,元让将军有请!”
“二叔?”萧笺舒心中暗喜,神情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夏元让跟萧元彻他们的关系自不比旁人,夏元让跟萧元彻是远房族亲,萧元彻这支,祖上因为逃难,从充州去了大晋龙台,改原姓夏为萧。
所以若论起来,夏元让还是萧笺舒的二叔。
“不仅是元让将军,元谦将军也在”那士卒又低声道。
“三叔也在!?太好了!”
萧笺舒激动的一握拳头,稍微犹豫了一下。
毕竟中领军,禁军统领许惊虎也要见他。
算了,还是二叔和三叔重要,先去见他们,就让许惊虎稍微等等。
毕竟,臣候主君,天经地义。
想罢,萧笺舒这才低声对那士卒道:“头前引路!”
“喏”
丞相行辕。
萧元彻当仁不让,做在正中软椅之上。
右侧第一郭白衣,第二苏凌。
左侧许宥之一个人坐了。
无形之中,泾渭分明。
只是苏凌的屁股还没把凳子暖热,萧元彻便斜睨了他一眼,一拍桌子,佯怒道:“苏凌,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雾草?
这是唱的哪一出?
苏凌只得一脸蒙圈的站起回话道:“小子愚钝,不知丞相指什么说?”
萧元彻仍旧拉长着脸,哼了一声道:“你当真不知道?我且问你,你自己不知道你几两重啊?就去跟那审正南阵前斗将?若不是你侥幸,焉有你的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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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这才明白是怎么个事,一脸讪笑道:“不是没什么事嘛?再说小子不是已然将那姓审的擒住了再说,真就死了我一个,自有后来人”
萧元彻闻言,又生气又想笑,一拍大腿骂道:“你这小子,后来人?你连个媳妇都没混上,哪里来的后来人,也罢了,待此次战事结束,回到龙台,我去请圣上,把宫里的公主找几个出来,你挑个顺眼的,先娶回家中”
苏凌瞬间觉得这怎么有点像后世ktv的感觉,尤其是公主那两个字。
苏凌嘿嘿一笑道:“既然是挑公主,就兴挑一个啊?多几个不行么?”
萧元彻哈哈大
笑,用手点指道:“你小子那可是千金之躯,金枝玉叶也罢,随你,看上几个娶几个,不就是公主么?也是女娘罢了!”
郭白衣也哈哈一笑道:“齐人之福,苏凌啊,我可是明白其中妙处”
苏凌这才嘿嘿一笑,连连摆手道:“白衣大哥,这我可不像你,无福消受,我还想多活几年以免感觉身体被透支公主不好玩我也不想当那个什么驸马的”
萧元彻这才摆摆手正色道:“玩笑归玩笑,驸马当不当的另说,只是以后可不要再如此莽撞,再若斗将,不得我的允许,不得出战,负责无论胜负,皆有罚无赏”
“所以你就让我去审审正南那货呗丞相真就赏罚分明呢”
苏凌嘟嘟囔囔,小声编排了几句,方草草唱了个喏,算是应了下来。
萧元彻这才话锋一转道:“麒尾巢如今情形如何?”
苏凌点了点头道:“丞相只管放心,我走时已然将我的三名护卫周家兄弟留了下来,他们做事谨慎,可以帮着奎甲将军运粮而且我特意嘱咐了,能运回来多少是多少,实在运不回来,一把火烧了了事,一颗粮食也不给沈济舟那个大王八留着!”
萧元彻点了点头道:“很好此事还是多亏了宥之,要不然我军也不可能奇袭麒尾巢,苏凌啊,说到底你这功劳可是宥之送给你的,你还不过去谢过?”
苏凌心中暗想,我谢这鸟人?不是他有所保留,林不浪也不会遭遇那个姜琼,也不会最开始没有算到那个丁绪,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拼了命的从崖口小道进去,麒尾巢还真就有大麻烦了
他心中虽如此想,但脸上并未带出来。
苏凌不亲假亲,不近假近,一脸感激笑意朝着许宥之一拱手道:“小子多谢宥之先生了,要不是宥之先生这手背主啊呸!弃暗投明玩的高妙,小子哪里能白捡这天大的功劳呢?”
许宥之只得尴尬一笑,忙道:“还是苏长史果决当然了,许某已经料到,麒尾巢必然会被我军所得,主公英明决断,再有宥之从旁协助,莫说小小麒尾巢,便是这天下二十八州有何难的?”
他这话说的,似乎自己正是萧元彻的肱股之臣,萧元彻想要天下纵横,离了他就玩不转一般。
郭白衣心中冷笑,并不说话。
苏凌倒是哈哈大笑,连声道:“正是!正是!宥之先生胸中奇谋万千,何人能比呢?”
许宥之闻言,更是有些忘乎所以,刚要再吹几句。
却见苏凌忽的脸拉得好长,那气势就如方才萧元彻对自己兴师问罪一般。
他朝着萧元彻一拱手,虽然满脸是笑,却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杀气。
“敢问丞相,这让旧漳全体将士人马,甚至丞相亲自出城与沈济舟决战,而非固守旧漳城池的主意,是哪位高人大神出的啊?”
说着,苏凌转头,仍旧笑吟吟的看着许宥之。
按理说,苏凌这笑容本应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那许宥之不知为何,觉得后脊梁都冒凉气。
他实在看不出苏凌这句话到底何意,只得尴尬的一低头,躲闪着苏凌投来的眼神。
萧元彻不动声色道:“怎么,苏凌,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妥,不好么?”
苏凌摇摇头,冷笑道:“哪里不妥不好了,小子觉得特别妥,特别好”
他眼神不错的盯着许宥之,一字一顿道:“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啊,真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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