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一闭眼,一副任人宰割的神色,他明白,现在如何解释也不过是徒劳了,萧元彻从试探自己到带着他来这里,最后亲自揭开这一切,自己都毫无觉察,这便说明,这件事上,萧元彻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要相信自己。
郭白衣站在一旁,见如此形势,赶紧朗声拱手道:“主公,主公三思,莫要冲动啊主公请想,苏凌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整件事,为何还如此配合,跟咱们来到这里呢?还有,那两仙坞从承天观、两仙教开始,就跟苏凌久打交道,早已积怨颇深了,就算他们招揽苏凌,苏凌定然也会不屑一顾啊,说到底,他们也难逃歪门邪道啊苏凌放着您这个丞相不追随,跑去追随神道?主公,你这不是对苏凌不相信,您这是不相信自己啊”
却见那些侍卫已经围拢上来,郭白衣顿时勃然大怒,冷冷地瞪着这些侍卫,怒道:“我看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动手?都听不明白主公只是敲打敲打苏长史而已,并不是动真格的,一群没长脑子的东西,还不给我退了下去!”
郭白衣很少对下面的侍卫发脾气,今天这样的举动,的确十分罕见。
这些侍卫原本横眉瞪眼地想对苏凌动手,见郭白衣翻脸发怒,只能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凌主公不过是想了解清楚而已,你就不能好好的说一说,解释一番么非要说这些赌气的话,赶紧跟主公好好说清楚!”
郭白衣一边说着,一边以目示意苏凌,急切之间,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苏凌脑袋也凉快了不少。的确,萧元彻无论如何都是绝对的上位者,他有资格怀疑,更有资格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方才顶撞于他,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苏凌想罢,长叹一声,这才朝萧元彻拱手低声道:“丞相,小子方才一时情急所以没了规矩但还请丞相相信,眼前的一切,跟苏凌没有半点关系,苏凌也一无所知请丞相明察才是!”
萧元彻见状,这才稍微压了压火气,瞪了苏凌一眼道:“好权且暂时相信你那我现在就查,苏凌,那浮沉子跟你亲近,你现在过去,当着我的面,把今天的事情,前因后果都给我问个清楚,还有,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随即,萧元彻又补充道:“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不要耍什么瞒天过海的暗语,你问得我满意了,我自然不会再怪你,你若是问得我不满意,你和那个道士,一个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苏凌无奈摇头,拱手应命。
苏凌朝着浮沉子的方位走了几步,抬头看时,却见浮沉子和黄奎甲还在吵吵嚷嚷,拉拽个没完没了。
却听得黄奎甲瓮声瓮气道:“牛鼻子,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俺走,或者把事情说清楚这样抵赖,你可是要找倒霉!”
浮沉子却是一点都不在乎,吵嚷道:“大黑牛,你大字不识几个,就是一个混人,我跟你说不着想让道爷开口,除非苏凌亲自来,就是你家老板萧元彻来了,道爷未见到苏凌,道爷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苏凌心中无奈而又生气,听浮沉子这样说,这才朗声喊道:“牛鼻子如你所愿,劳资来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罢!”
说着,他又朝黄奎甲道:“老黄,你闪开,把这个发疯的犊子交给我!”
浮沉子和黄奎甲闻言,同时一愣,就如两个斗得正酣的斗鸡,忽地停了下来,抬头寻声看去,正看见不远处苏凌站在那里。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浮沉子意外是因为,他没想到苏凌真的来了。
黄奎甲是看到了苏凌有些喜出望外,又看到苏凌身后站着的萧元彻和郭白衣,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黄奎甲赶紧一松手,放开了一直拽着浮沉子的衣领,朝着苏凌大步走过来,嘿嘿笑道:“苏小子俺就知道你指定来不过,这牛鼻子凶得很,打伤了咱们好几个撼天卫的弟兄苏小子你还是闪一闪别让这牛鼻子再伤了你”
说着,撸胳膊挽袖子之间,又将苏凌护在身后。
苏凌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黄你放心,这牛鼻子跟我有些交情,他不会伤我的,此事交给我就行!”
黄奎甲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扭头看向苏凌道:“真的?苏凌,这牛鼻子可是疯起来,多少亲都不认呢”
“什么多少亲不认,那是六亲不认!”苏凌一边苦笑,一边摇头,又道:“行了,丞相在我后面,你现在就是保护丞相安危,把他交给我”
黄奎甲挠挠头,觉得苏凌说得对,这才点点头,颇为关切道:“那好吧,苏小子你可要当心点啊”
苏凌十分感动的点了点头,黄奎甲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憨厚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他,从未改变过。
黄奎甲这才大步走到萧元彻近前,抱拳施礼,又朝郭白衣一呲牙道:“白衣先生,您也来了”
郭白衣淡淡颔首,萧元彻却看着黄奎甲,眼中倒是十分宠爱,声音也十分和缓道:“奎甲啊现在情况如何啊”
黄奎甲想了想方道:“俺按照主公的吩咐,一直都围在外面,从未敢私自踏入这守将府半步,今晚半夜,伯宁大人找到俺,要俺跟他一起进去抓个人,还说就俺跟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一起就行了,人多了就会打什么惊什么的”
“打草惊蛇”郭白衣在一旁道。
“对对对,还是祭酒您知识渊博,这四个字四个字的,俺一个都说不囫囵”黄奎甲朝着郭白衣嘿嘿笑道。
“说下去”萧元彻这才也淡笑说道。
“奎甲就跟着伯宁大人偷偷的进了这守将府,然后就发现了一道白影,鬼鬼祟祟的进了这里的一间屋子,就是这个牛鼻子浮沉子,过了一会儿,又见他与一个女娘一同从屋中走了出来,直接来到了丹房,然后那女娘开了丹房的门锁,两个人走了进去,半晌都不出来”
黄奎甲回忆了回忆又道:“等了许久,大约得有一个多时辰,那浮沉子和那女娘出来的时候,那女娘还搀扶着一个人,这个人俺可是认得的,就是天门关的守军主将吕邝,然后俺就听到这牛鼻子浮沉子对他们两个人说,要偷偷的将他们救出守将府去,逃跑的道路他都提前踩好了俺这才和伯宁,还有暗影司的兄弟现身,将他们三人拦住了”
“结果俺没看出来,这个牛鼻子还真就有点本事,交手之下,他一连伤了好几个暗影司的兄弟主公,这牛鼻子实在可恶,可不能放跑了他啊!”黄奎甲眼睛一瞪道。
萧元彻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伤了暗影司的人?可有死口的?”
萧元彻这句话问出来,郭白衣也不由得心提了起来,暗道但愿没有死人,若是没有死人,一切都还好说一些,可是要是死了人,怕是萧元彻一定不会饶过浮沉子的。
黄奎甲赶紧摆摆手道:“那倒没有那个牛鼻子不知为何,只是打伤或者点了他们的穴道,并未下死手”
萧元彻这才神色稍霁,点了点头朝黄奎甲淡笑道:“行了,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一旁休息去吧等事情过了之后,去找我领一大坛酒吃!”
黄奎甲顿时乐得手舞足蹈,点了点头,却是挨着萧元彻站了,一脸警惕的看着周遭。
苏凌并未立即开口说话,萧元彻和黄奎甲的对话,苏凌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浮沉子半夜潜入这守将府,竟然是来救吕邝和他的女儿的——不消说,他身后,台阶之上坐着的女娘,应该就是吕邝的女儿无疑了。
只是,苏凌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浮沉子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两个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呢?他到底图什么?
想到这里,苏凌只得按下心中所有的疑问,朝着浮沉子苦笑一声,刚想说话,却见浮沉子一甩拂尘,叹息摇头道:“苏凌啊苏凌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快啊只是”
他深深的看了苏凌一眼,神情中的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完全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郑重和无奈,一字一顿道:“只是,苏凌啊你不该来的”
苏凌心中有苦难言,暗道,你以为劳资想来给你擦屁股啊,劳资连什么事都没整明白就被萧元彻忽悠过来了,过来就看到这样的事情
“牛鼻子什么都别说了,反正该来不该来的,我总归是来了,还撞见了这件事牛鼻子,你是不是该跟我好好说一说啊”苏凌沉声道。
浮沉子见状,忽地蹲了下来,使劲地挠挠头,看样子十分的纠结,半晌又站了起来,眼神之中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之意道:“苏凌,事到如今,你也都看见了,你身后的萧元彻也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方才那黄奎甲跟萧元彻说的话,你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所以,事情呢,就是这个事情,我呢,今夜来这里,就是要救吕秋妍,吕姑娘逃出这守将府去,可是呢,她说了,自己的父亲不逃走,自己也不会离开的,所以,道爷想着,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干脆都救走算了就这么个事,苏凌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苏凌一怔,叹了口气道:“牛鼻子,你玩什么都行,捅什么篓子都随你,可是干嘛要救这什么吕秋妍的啊你可知吕秋妍也好,还是她爹吕邝也罢,怎么可能能够逃走呢?再说,你图什么啊这样做?他们是沈济舟的人,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这样做,到底为什么现在你们被萧丞相的撼天卫和暗影司双重围堵,浮沉子啊,你有多大能耐,能带着他们安然离开呢?你非但救不了他们,连你自己都要搭进去”
浮沉子也不否认,认命似的点了点头道:“实话告诉你苏凌道爷我不是没想过会这样不过我还是不得不如此做而且,若不是我着了萧元彻的道,此时我恐怕带着他们父女早都不知道走了多远了如今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道爷无话可说”
浮沉子仰面叹息,忽地盯着苏凌,一字一顿道:“苏凌啊,今日道爷不跟你论什么交情那样说的话,道爷怕你笑话我道德绑架就说自龙台以来,一直到如今天门关阴阳教,道爷我帮过你多少次了,是不是可以说,没有道爷帮你苏凌,你说不定坟头儿的蒿草都长了不知道多少茬了吧”
苏凌不动声色道:“浮沉子,你想说什么?”
浮沉子口打哀声道:“人总有落难之时,也罢!算是道爷求你了你去跟萧元彻说说,这天门关他也占了,阴阳教被灭,也有道爷的汗马功劳如今道爷身后,不过一个神经恍惚的老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你跟萧元彻求个情,放过他们吧,他们活着,根本对他萧元彻造不成任何的威胁而且,道爷保证,一旦萧元彻同意,道爷立刻带着他们父女离开以后再也不踏入他萧元彻势力范围半步,如何啊?”
苏凌静静的听着,等浮沉子说完,这才苦笑一声道:“浮沉子我苏凌倒是可以答应你,替萧元彻向你求情”
浮沉子闻言,眼眉一挑道:“真的?”
苏凌点点头道:“真的只是,你得告诉我你这么做,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要有丝毫的隐瞒,字字句句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浮沉子,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不通道理的人,只要你说得在理,你放心,苏凌必然竭尽全力,求丞相放你们离开,如何?”
浮沉子闻言,面露纠结神色,欲言又止间,身后响起脚步声。
苏凌和浮沉子同时看去,却见吕邝之女——吕秋妍,缓缓地走了过来,并肩与浮沉子站在一起,柔柔地看了一眼浮沉子,然后朝苏凌淡淡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苏凌?苏长史久闻大名这件事,苏长史不要为难小道士了是吕秋妍的主使一切都是吕秋妍定的计,如今事情败露,吕秋妍愿意一力承当还请苏长史看在您与小道士之间的交情上,向萧丞相求求情,网开一面,饶恕他只要小道士无事,我吕秋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道士?
苏凌心中一动,这个称呼怎么这么
苏凌不动声色地抬头看向这两个人。
却见浮沉子看着吕秋妍,吕秋妍说话之时,也看着浮沉子。
两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皆是满眼柔光,似乎除了彼此,这里再无他人。
不会吧这浮沉子,牛鼻子难道跟吕秋妍两人
若真的是这样,倒也真的可以解释为什么浮沉子会冒险如此行事了。
苏凌想到这里,暗自苦笑,浮沉子,你这个六根不净的牛鼻子你真的对这个女娘动心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啊。就算真的这牛鼻子对这个吕秋妍动心了,自己却是一概不知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苏凌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浮沉子未等吕秋妍说完,却截过话道:“秋妍你不要再说了,我自然不会撇下你不管的小道士发过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浮沉子说得斩钉截铁,看着吕秋妍,眼神之中满满的这个楚楚的女娘。
吕秋妍微微一叹,星眸泛红,喃喃道:“小道士你,这是又何苦呢?”
“苏凌,道爷说的你听明白没有,你到底愿不愿意替道爷向萧元彻求个情啊?”
浮沉子转头,朝着苏凌耸了耸肩道。
苏凌只得收回思绪,苦笑一声道:“浮沉子我也说了,让我说可以,你必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清楚我就算替你求情,也好开口不是么”
浮沉子有些不耐烦,一甩手中拂尘道:“别问那么多了,道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苏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还有那萧元彻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道爷只知道,他愿意网开一面最好,真的不愿意网开一面,大不了道爷杀出一条血路,到时候鱼死网破!”
“苏凌,代我求情还是撕破脸皮动手一言而决!”浮沉子沉声道。
苏凌闻言,顿时有些气恼,破口骂道:“你个牛鼻子,放着地下的祸你不惹,惹天顶上的祸,到最后还要劳资受牵连,给你擦屁股!你以为劳资真的不敢跟你动手么?你也不看看,今日局势,你能不能跑得了浮沉子,我劝你还是好好说说,事情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否则,我苏凌也帮不了你!”
“帮不了,那就拉倒!大不了死呗!反正吕秋妍不能活,道爷也当这破道士当够了!废话少说,苏凌,是你动手杀我,还是换其他人啊!”浮沉子针锋相对道。
苏凌一窒,半晌无语,想了许久,却是想不出任何办法。
罢罢罢!
苏凌心中一恨,看着浮沉子一字一顿道:“浮沉子你我之间,还要用兵刃说话么?真的要到这个地步?”
浮沉子冷笑道:“道爷不想但是眼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不放我们走,要不只能武力解决了!”
苏凌脸色一寒,仰头叹道:“罢了!既然如此”
“锵——”的一声,苏凌缓缓的从腰间拽出江山笑,剑气冷芒,摄人二目。
苏凌用江山笑一指浮沉子,一字一顿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那苏凌也爱莫能助了只有先擒了你再做打算!浮沉子,出手吧!”
未等浮沉子出手,那吕秋妍却蓦地挡在浮沉子身前,眼中满是坚决,朝着苏凌凄然道:“苏长史,小道士跟你,情同手足,你真的要跟他动手吗,若你真的如此想,先杀了吕秋妍吧!”
“你”
苏凌执剑的手不住地颤动,一脸的为难。
浮沉子冷笑一声,似自言自语道:“好啊,好啊浮沉子在这个时空,自以为只有一个知音,就是你苏凌却没想到,你我之间,竟然也有刀剑相向的时候苏凌啊,我知道你现在是伪宗师境,但是道爷,也就真的不怕你!”
说着,他使劲一拉吕秋妍,将她反挡在身后,柔声道:“秋妍放心小道士不会有事的等下动手之时,你护住你父亲,其他的不要管!”
吕秋妍满眼皆泪,欲言又止,却终究缓缓点头,低低道:“小道士值得么?”
“小道士为你做什么都愿意!”浮沉子喃喃说道。
然后,他一晃手中拂尘,却听得咔的一声,那拂尘蓦地一声清鸣,竟发生了变化。
原本没有几根毛的拂尘头,蓦地朝里急速地收缩,刹那间,一道白芒急速闪动起来,不过数息之间,那拂尘竟然变成了一把闪着寒芒的细剑。
苏凌也不由得一惊,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
却见浮沉子手执细剑,看着苏凌苦笑一声道:“苏凌啊,你一直都不知道吧,浮沉子用剑也不差的”
“嗡——”他手中的细剑微微一声清鸣,剑气流转,蓄势待发。
浮沉子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用剑一指苏凌道:“苏凌啊,今日,便让你看一看,我之决心!两仙坞,浮沉子,领教苏长史高招,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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