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色开始暗下来,各家买卖铺户的灯火已经升起来招揽生意,但行人建筑看的还算清楚。孙云从店门出来,走过前院来到街边。御道南北笔直,东西宽阔,北边不远的浮桥清晰可见,桥南北两端二十丈高的华表在暮色中屹立,华表上可以看见是个冲天欲飞的凤凰。
师兄弟当中,孙云的目力最远,有时候没事大家比一比看谁看得远,孙云才发现自己看远处的时候,要比别人清楚。而吴坚最差,看稍远点的便感觉模糊。弄得大伙都取笑他俩,因为属他和杨炯学习的时间最短,一定是看书学习的姿势不对,把眼睛用伤了。
孙云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头脑渐渐清醒。想想昨天和夺得金剑的惊险,至今恍惚如梦,想到元子攸给自己颁发佩戴金色剑穗,一直兴奋到现在。以前自己要想出门佩剑,必须要着武生巾,眼看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尤其自己还是太学生,戴巾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以后好了,自己完全可以带学生冠,配文士剑,挂金色剑穗,标准的风雅潮流。
赛场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能制造出不可思议的奇迹;它也是一块公平的场地,一切荣辱胜负只在一瞬间确定;它又是一方包罗万象的舞台,万千镜像一生经历浓缩如幻。
孙云正在惆怅,忽听后边有人喊:“孙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人,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白衣,个子比自己略高,人长得倒还精神。他不认识,问道:“这位仁兄,你喊我?”
后面的正是丁杰,他从店门出来,看见孙云站在街边望风,正好机会难得,因此叫住孙云,拱手道:“不错,我叫丁杰,字子璨,是幽州的金剑举子。”
孙云道:“哦,失敬失敬,请问仁兄有何贵干?”
丁杰说:“我昨天在你们太学馆看见你的比赛。你之所以夺金剑,我觉得是裁判偏向你,因此你的金剑荣誉也不光彩,也十分侥幸,所以我要替失败者向你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孙云没明白丁杰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个讨法?同时也有点生气,心想你如果不服气,可以去找裁判或赛委会评理,找我有什么用呢?便说:“丁仁兄,昨天是我侥幸获胜,可评委已经判定了,你如果有疑义,怎么不当时向评委质疑呢?”
孙云这么一说,丁杰反倒一愣,他原本只是想用话激一下孙云,孙云不服气,向自己挑战,他好乘机应战羞辱。没想到,孙云到底是个学生,不按江湖套路出牌,把问题推到评委那去了。看来激将不行还是请将吧,于是说道:“裁定是裁定,公道是公道,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孙云第一次,亲身经历有人向自己挑战。以前听到这个词,都是在别人故事里的江湖中,或者在擂台上的振奋士气的词句,或者同学、师兄弟间的玩笑话。孙云还从来没认真理解挑战到底是什么意义,挑战之后到底是什么结局,结局之后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一切孙云都是陌生,只是知道对方就因为不公平,因此孙云迟疑的问:“你怎么我挑战?”
丁杰说:“简单,现在天色还能看见,我们就在此地、或者回到后院重新公平的决战。”
孙云还是没明白,这时丁杰师弟任馑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了两柄木剑交给丁杰然后自己退后。丁杰走到路边,距离孙云几步,把木剑往他脚下一抛,说:“选一把吧,规则和擂台一样,你敢应战么?”
原来是用木剑和擂台比武一样啊,孙云这才明白丁杰的意思。刚才他还以为挑战要用兵器,一是自己没带,二是平民持械争斗律例不允许,三是孙云知道在江湖之中,一旦应战犹如定下生死契约,上次长白山一战田俪的父母就是向北怪壬玄阴挑战,结果双方同归于尽。
如果用木剑那就合法了,至少还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应战,能那么简单么?自己和丁杰第一次见面,贸然应战是不是有什么圈套呢?自己对挑战应战根本不熟悉,即便同意,也得和同学们商量商量。想到这孙云说:“我和同学正在吃饭,屋里还有一大堆人呢,今天不能答应你,改日吧。”说着就想侧步绕开丁杰回屋。
丁杰很稳重,并没有伸手拦截,只是说:“害怕了吧,这是木剑不是铁剑,不会有生命危险。再说这是天子脚下,我也是州赛金剑举子,我们不是定生死契约,仅仅一局定输赢而已。”
孙云脚刚迈了一步,就被丁杰的话定在当场,一丝线索突然在头脑中一闪。说道:“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找我挑战?”
丁杰看见孙云脚步停顿,继续说:“你虽然在太学念书,但也是江湖子弟,看见过江湖之中的挑战对决吧,只要身在江湖,就必须有勇气应战,只要条件对等,没有拒绝的理由,哪怕当场殒命也要亮剑对决,否则就是一个懦夫,江湖中人不会看得起一个懦夫。以后你若要闯荡江湖,如果连别人的挑战都不敢应战,那你就不要再继续参加下一阶段的国赛,否则你的剑术再华丽,你再得个国赛金牌,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你不是一个真正的剑士,只是个朝廷的舞客,一个只会剑术表演的舞客。”
丁杰一边说着,孙云心里气的怦怦跳,嘴角抖动,说不出话来。不过刚才的一丝头脑中的灵光强迫自己冷静,皱着眉强行抓住丁杰的话语脉络,直到他说完,才找到问题的源头。说道:“丁杰,我知道你为什么向我挑战了。你不是为了昨天我侥幸胜利,那只是一个幌子,你心底的秘密,而是为了找我报私仇吧?”
丁杰听了一愣,难道自己的只言片语的宣泄,竟然让孙云抓到了马脚么?“孙云,你不要用故意的话来搪塞我,我只是问你,你敢不敢应战?”
孙云说:“我可以应战,但我必须弄清楚对手是谁?”
丁杰说:“我就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手,仅仅是为了荣誉向你挑战。你如果不敢应战,那就乖乖认输,不要找借口。”
孙云说:“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和我有很大的仇恨,即便不是仇恨,也是很重的怨气。”
丁杰更显得意外,他怕孙云猜到自己身份,便说:“孙云,那是你的臆想。我们萍水相逢,哪会有什么恩恩怨怨,你就是胆怯了吧。”
孙云说:“如果我们没有仇恨,你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找我挑战,昨天看见我比赛的有好多剑士,连我的对手都没有疑义,怎么偏偏你提出来呢?你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丁杰被说的无言以对,便道:“就算不为了昨天的事情,可是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我想公平的向你挑战总可以吧,何况我们比武又不是定生死,仅仅是小小的荣誉,胜负不那么可怕。”
孙云说:“对我可能没什么,因为我本来也不是天赋少年,不过是不是对你就不一样了?”
丁杰有点发毛,闪烁着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孙云说:“你的服饰、你的激动、你嫉妒憎恨华丽剑法的态度,尤其你准确的认定我见过江湖对决,所有这些已经出卖了你。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早就想找我挽回失去的尊严。”
丁杰这时候反倒平静下来,说道:“是吗?那你说说我是谁?”
孙云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江湖,就是龙背山看见双侠叔叔和阿姨双双与北怪同时殒命的可怕一幕,这个场景让我至今都在做着噩梦。因此我猜你就是北怪的后人,对吧?可是据我所知,北怪害死了双侠的儿子在先,双侠挑战在后,而且双侠的境界才四重后期,而北怪却高达六重,他被双剑合璧同归于尽是天意。从此两边的恩恩怨怨已经了解,你怎么又重新揭开这个伤疤,让伤痕继续呢?”
丁杰冷笑一声说:“孙云你真聪明,不错,我就是北怪的外孙。可我也告诉你,我们回到关外,遵守承诺,已经取消阴阳门,现在是随我爷爷那边回归八极门。所以不存在你说的我要复仇,否则我就没有必要正大光明的向你挑战,而且是按剑士比武的规则向你挑战。我仅仅是不服气你的白猿剑法,想要用我的八极剑法和你比比,这回你明白了吧?”
孙云说:“明白了,丁杰,看来你们家族很遵守承诺,你是也个君子,在下十分敬佩。”
丁杰说:“既然如此,那就捡起一把剑吧。”
孙云说:“本来如果仅仅是我个人荣辱的事情,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可是今天不行,我的同学人太多,我如果失败,就不是我个人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师兄弟的脸面,太学的脸面。咱俩要是有机会,就在国赛当中碰面。到时候我只代表我自己,无论输赢,听天由命。今天不是场合,再说天也黑了,改天吧。”
丁杰说:“你一句改天就算了事?怪不得人说,京城金剑多数是名不副实,我看也是。凭什么我们各州比赛只给一个金剑名额,而你们京城却有十个,依我看你们一个都不配给。”
孙云也生气了,说道:“我说了,今天不方便,要不然明天下午到太学院,我奉陪。”
丁杰刚要再说什么,正这时,旁边突然来了一个和尚,只见他开口说道:“无量佛,二位小施主,可否行个方便?贫僧问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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