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对面鲜于修礼阵营中,葛荣军帐内,灯火通明。
葛荣高坐帅位,下边宇文洛生陪坐,弟弟宇文泰、以及同乡独孤信站在他后边,对面都是葛荣的心腹。葛荣,端起茶杯,道:“洛生王,请用茶。今日邀请您的大驾到我营帐,特意准备了你们大族们才习惯品鉴的茗茶,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宇文洛生忙举杯称谢:“岂敢岂敢,洛生王三字不敢当,二王千岁,您是义军的副首领,您召唤于我,末将受宠若惊,岂敢造次,但有吩咐,我们兄弟定万死不辞。”
葛荣看了看他兄弟几人,大有赞赏之意,笑笑道:“呵呵,现在贵兄弟可是我们义军的红人,不久前,你们在滹沱(hutuo)河北岸五鹿地带,大败长孙稚和元琛,可谓名声大振,今日给我葛某薄面,屈尊而来,葛某荣幸之至。”
宇文洛生赶忙离席插手道:“末将不敢,末将能收留在义军大营,全靠二王美言,洛生兄弟至今感念,二王您别客气,有什么话请将当面。”
葛荣大笑,起身招招手,道:“洛生贤弟请坐,我们慢慢说。是这样的,最近军营中谣言四起,说元渊大军正在招降,若我等肯降,不但免死还可封侯拜相,不知洛生怎么看?”
宇文洛生眼眉略微动了动,看看葛荣部将的反应,再回头看看宇文泰和独孤信,随即道:“洛生也略有耳闻,不辨真假,末将唯英王与二王马首是瞻。”
葛荣道:“有洛生这句话,葛某便宽心了。眼下,英王态度不明,而元洪业、毛普贤和程杀鬼等人归附朝廷之心已昭然若揭。试想,我们北镇兵户,被京城新贵遗忘太久,彼此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投降或许都能加官进爵,可是手下几十万弟兄怎么办,朝廷不可能把这么些人都彻底改变境遇,弟兄们脑袋别在裤腰带跟着我们造反,不就是想改变命运吗,如果我们欺骗了他们,他们能不寒心吗?能答应吗?再说,你我双手都沾满了大魏军民的鲜血,你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招揽我们吗?”
宇文洛生默默点点头,道:“二王千岁,您有何打算,末将先锋营都听您的。”
葛荣笑笑,对着宇文泰道:“黑塔兄弟,你也来坐,我听过你的奇异,不仅力大如神,还熟读兵书,听说你在降生的时候,背有黑子,屋宇周围黑雾笼罩如同圆盖,好比汉末刘备家羽葆盖车桑树一样,将来一定贵不可言,说不定,葛某还要仰仗贵兄弟呢。”
宇文泰刚要上步,看见宇文洛生轻轻摇头,忙插手道:“末将不敢,有二王千岁和家兄在座,焉有末将的座位,请恕末将家礼在身不敢从命,千岁但有军令,末将愿赴汤蹈火。。”
葛荣点头,道:“葛某听说过贵兄弟相依为命亲密无间,没想到还如此守礼,真乃名门世家之风。既然贵兄弟如此客气,又信得过葛某,葛某也就有话直说。你们可能已经看出来,现在英王驾前并不是我说话最管用,而是大致呈三足鼎立的局面。其一元洪业,他本是元乂的弟弟,因为想帮元乂平反来到定州勾结镇民,元乂死后便投身到义军中,这期间帮助英王扩充实力,起了很大作用,因此在英王面前很吃香。另外一个毛普贤,之前在破六韩拔陵的营中就与英王关系莫逆,人鬼点子多,现在英王帐下更是第一红人。而我,因为早先官位高于英王,所以与英王的关系反而很尴尬。算上英王自己,我们义军总体上有四支力量,现在已经有两支愿意归降朝廷,英王这边正左右摇摆,但依我看怕是很难坚持。所以,剩下我自己,孤掌难鸣。我遍观大营,能有实力说得上话的,就剩你们宇文部了,所以我想与贵兄弟联合,坚决不依附朝廷,若贵兄弟愿意助我,葛某定当重谢,待我们成事之后,必定让洛生成为真正的王爵,我们共享富贵。”
宇文洛生拱手道:“末将兄弟谨遵二王千岁之命,请千岁吩咐。”
葛荣离坐抓住宇文洛生的手,道:“如此多谢了,还请贵兄弟注意其它各营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随时交换讯息,随时准备行动。”
同日白天,泾州城内,西道行台帅府。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萧宝夤端坐帅位,与手下文武正陪着一位客人,此人为道士,正是李顺兴,坐在左首位。他身侧依次军师兼长史柳楷、行台左丞崔士和,对面是卢祖迁、侯终德、杨侃等将军。
萧宝夤今年四十三四岁,正值年富力强,却面容略有憔悴,劳心忧虑所致,不过今天倒是精神焕发。他在帅位上拱手道:“以前经常听闻仙长大名,说是仙长已经几百岁高寿,长史柳楷也介绍过仙长的奇异之处,今日终得一见,竟不知仙长如此年轻,真乃世外高人。”
李顺兴有白化病常被误解,道:“大将军见笑了,那些传言都是讹传,贫道自幼在终南山楼观台,拜陈宝炽道长为师,最近才受家师委派,正式离山历练,宣扬道祖楼观经典,解除百姓疾病折磨。前几日路过潼关,与旧友柳先生偶然相见,才被引荐到大将军面前。”
行台左丞崔士和惊讶道:“陈宝炽昆仑侠?!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今日竟能得见老剑客的高足,实在是我等三生有幸。”萧宝夤更加钦慕,不过手下战将有的却不以为然。
柳楷怕李顺兴尴尬,忙道:“学生也听说过,终南山距老子当年化胡西去时驻足之地函谷关不远,传说老子应尹喜之请留下旷世奇书《道德经》。这部经书内容难懂,含论修身治国,戒刚守雌,挫锐解纷,行慈俭谦下之道,成五千余言。尹公录老子谈论言旨为《西升记》,多说人身心情性禀生之事,修养之理,夭寿之由,后人改记为经。再后尹公弟子便在楼观台开创楼观道宗,传承至今已是名扬海内,听说陈老剑客至少是炼神化虚顶峰,而他的老恩师王道义老隐士已达炼虚还道之境,不知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吗?”
李顺兴黯然道:“师祖断谷已久,在不久前飞升坐化,离我们而去了!”
崔士和道:“李道长不必难过,我家传道法,对修炼一途略知一二。早闻贵派前辈马俭仙长晓遁甲占候之法,又断谷、服药、行气、导引,还能役使万灵,制役群邪,驱使六丁二十四神。后继者尹通道长也是服黄精、雄黄、天门冬数十年,为人治病手到病除。人寿终有尽,这些先师只能飞升而去,他们将在外境洞天继续修炼,甚至位列仙班。”
李顺兴稽手道:“多谢先生善言宽慰,贫道感激不尽。”
柳楷道:“说来巧得很,李道长刚刚入深山参加武林论剑而回,我们在红楼酒肆不期而遇,李道长别看年纪轻轻,乃是剑侠榜上赫赫有名的终南大侠。我听说他艺成下山,正想着大将军亟需他这样的高士,便邀请他过来,承蒙李道长看得起学生薄面,更仰慕大将军虎威,竟欣然同往前线,来拜见大将军。”
萧宝夤微笑道:“军师辛苦了,本将军的确久仰仙长名号,也正需要您这样的高才,如果仙长不嫌弃,下官想请仙长做我们西道台的客卿,您看如何?”开府的将军或州牧有客卿的职位,待遇挺高,相当于主簿或长史,随着主将的品阶略所不同。萧宝夤仪同三司、假大将军,手下的副将、主簿等官阶都不低。
几位将军听了顿时不悦,卢祖迁插手道:“这位小道长,末将卢祖迁,只懂得真刀实砍,不懂得你们所谓的法术,不知小道长所学道法为何,有什么用处啊?”
柳楷、崔士和听了都一愣,想阻止可是平时就不敢得罪他,只好看着萧宝夤。萧宝夤刚要制止,李顺兴微笑道:“贫道除了学习《道德》、《化胡》、《西升》、《开天》和《妙真》等经,还修习《大洞真经》、《黄庭内景经》、《上清琼文帝章经》、《太上素灵洞玄大有妙经》、《太上隐书》、《灵书紫文》等上清经、灵宝经和三皇文等,断谷、符箓、丹鼎、行气、导引、役使万灵都略微懂得,不知卢将军想问什么道术?”
哦?卢祖迁心想您还真不客气啊!不由得气粗道:“道长真是好实在啊,正对末将的脾气,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问问,你们道士不是会未卜先知吗?那就麻烦您给算算,我们与莫折念生下一仗什么时候开打,结果会怎么样?”
哗!他的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一阵喧哗。有乐的,有疑问的,有难为情的,也有生气的。萧宝夤脸上挂不住,对李顺兴道:“仙长,实在抱歉,卢将军平日只懂在疆场----”
李顺兴一笑,止住萧宝夤,对卢祖迁道:“不妨事,贫道愿意试试。”说着笑眯眯的从百宝囊中取出三枚五铢铜钱,默念了几声开卦切口,几次张手成爻,组成一个乾卦。于是说道:“卦象为乾,德在西北,我猜测不日必有吉事。”啥意思?打胜仗的意思呗?几位将军嘟嘟囔囔的猜测,却嗤之以鼻,因为最近他们一直不顺利,不得已屯兵泾州等待时机。
正这时有人来报:“禀大帅,外面显亲城吕伯度派人请降!”真有好事?卢祖迁脱口问道:“你说什么?详细点。”兵丁再报:“回禀将军,吕伯度派他的侄子前来归附,现在厅外候令!”众人更加发愣,看来李顺兴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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