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上午,泾州郊外,西道行台军营正举行隆重受降仪式。
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萧宝夤端坐帅帐,手下文武列在两侧,还有一位道士和几位王爷刺史侧座相陪。道士正是李顺兴,王爷刺史有雍州刺史元修义,泾州刺史元仲囧,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元恒芝、小陇都督高聿等。文官有军师兼长史柳楷、主簿韦子粲、行台左丞崔士和、行台郎中苏湛、行台郎中封伟伯、开府属姜俭,武将有卢祖迁、侯终德、张始荣、郭子恢、羊侃等。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故意而为,萧宝夤皇族出身,在这方面很有意识,他要在朝廷、地方、反叛多维度同时制造声势、树立威望。
这时有亲兵进帐:“禀报假大将军,显亲城吕伯度兄长吕众保父子请求觐见。”
萧宝夤高声回答:“请!”下边旗排官大声传话:“假大将军令,请吕众保父子进账。”
吕众保与吕忻应声入帐,行军礼道:“末将显亲城守将吕伯度兄长吕忻,舍弟守城不敢善离,特派我父子面见大将军。我等因叛军胁迫不得已委身于贼,今乘机离间莫折念生和胡琛,战败大将杜粲、金城王莫折普贤、以及莫折念生莫折天生兄弟夺下成纪、水洛、显亲三城特献给齐王骠骑大将军。”吕忻递上三个县城的官印、账簿等文书,旁边有人接过去。
萧宝夤道:“吕伯度将军虽身居草莽,然能心向朝廷,舍污趋明,忠心可鉴,本都必按将军的义举及功劳向朝廷奏报,为战事计,本都为开府西道台,有临阵任命之权宜,现着,吕伯度,暂为前军将军,兼西道台参军,待建有功勋另行封赏。现秦州北门户已经打开,请转告吕将军一鼓作气,继续南攻莫折念生叛军,不给叛军一丝可乘之机。本都随后统带兵马做后援,待反叛平灭之日,我与吕将军共享西境太平。”
一句话,先封个从四品的官职,萧宝夤够大方的。吕众保道:“末将替舍弟谢骠骑大将军信任。我等谨遵大将军命令,即刻准备攻城用度,今日便杀向秦州。”
车骑大将军元恒芝道:“吕将军不可轻敌,秦州兵精粮足,莫折念生和莫折天生兄弟勇猛无比,将军可有把握?还需要朝廷提供何种供给和帮助?”
吕众保道:“多谢车骑大将军挂念,如果能为我前军提供些箭矢和火油等攻城之物那就更好。另外,临来时舍弟特意交代,恳请派出一支轻骑,一方面作为疑兵,另一方面也彰显天朝军队兵临城下,莫折天生一定会不打自乱。同时,更重要的是派一支劲旅,额守住高平通向秦州的咽喉,限制住胡琛南下路途,使两处叛匪不能相顾,则大事可定。”
萧宝夤道:“很好,吕将军想法正合我意。吕将军请归班,我们商议一下军情。诸位将军、各位大人,如何南破莫折念生,北控胡琛的方案,请大家说说看法。”
主簿韦子粲开口道:“原来官军对阵莫折念生叛军,之所以一直没有寸土之功,是因为秦州北面东面有几座城池以为屏障,易守难攻,如今吕伯度将军直接攻下三城献给朝廷,秦州立刻无险可守,门户大开,所以我推测,莫折念生知道吕将军归顺朝廷后,一定惊慌失措。因此,这次进军秦州一定要果断快速,同时还应该派出使者,对其招降,有几路天兵势如破竹的威胁,我觉得他受降的可能性非常大,这样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夺取秦州。”
吕众保道:“末将等赞同主簿大人意见,而且配合进攻秦州的疑兵应该要迅速,一旦攻克秦州或者莫折念生投降,应立即接管秦州防务。秦州的南面为南秦州,虽然那里的叛乱被西南道行台魏子健将军平灭,但这一带地势复杂,虫瘴毒兽繁多,且民族成份复杂,羌族、敕勒族、鲜卑、氐族、羯族等等众多部落混居,民风彪悍,因此必须派驻强有力的军队驻扎才能稳住局面,否则混乱不平,很容易再次陷入动乱之中,甚至易使叛军死灰复燃。”
吕众保说的很客观,立刻赢得泾州别将卢祖迁的认同:“吕将军说的没错,这些年我们官军之所以战事不利,好多时候是对当地的气候、羌族氐族豢养的野兽、毒虫极不适应。兵贵神速先入为主,不给叛匪和各部落喘息之机的前提,是要寻个办法,处理野兽毒虫。”
道士李顺兴稽手:“贫道粗通控神、药理和蛊毒,可以随军深入复地,随时解决毒瘴。”
前几天李顺兴的卜易之准,令西道行台的文臣武将大开眼界,如今听说他能降服猛兽和毒虫,无不相信和佩服。萧宝夤道:“如此有劳仙长,本将军代表全体兵士多谢了。”李顺兴一摆拂尘,对众人客气一稽手。
行台左丞崔士和道:“下官以为,对北边的胡琛更要格外小心,此人心机颇深,本来高平是莫折念生从朝廷夺走的地牌,他却能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此次我们兵发秦州,应谨防他趁火打劫。另外,听说六镇叛乱的元凶,破六韩拔陵并没有死,他兵败之后,隐藏在高原深处,如今他昔日的手下胡琛割据一方,有战报说有一股散兵游勇从向高平靠拢,很可能就是破六韩拔陵余部,如果这两部叛军汇合,再与秦州呼应,我们将会腹背受敌。”
各位文官武将又议论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了头绪。萧宝夤道:“各位,依据刚才意见汇总,本次兵取秦州的总体作战部署为,第一路,由偏将羊侃带领,行台郎中封伟伯同行,北上与夏州源子雍部汇合,抑制南下的叛军与胡琛联络。第二路,由我统中军布防在高平镇,卢祖迁率领左路、侯终德率领右路,佯攻高平两翼县阵,让高平叛军无暇南顾。第三路由吕将军直取秦州,行台左丞崔士和随军配合策反,李仙长同行破除瘟疫毒害。另请雍州刺史元修义率本部兵马为左路,武卫将军都督高聿领本部兵马为右路,配合吕将军制造声势,控制地方豪强。同时泾州刺史元仲囧大人征选各部官员做好准备,一旦秦州得手,便接管秦州政务。稍后请军师柳楷先生制订好详细的作战方略,并准备好兵符令箭。”参军领命,众人听了,都拱手答应,顿时群情激愤,众志成城。
萧宝夤也很兴奋,道:“诸位,我们在垄右之地已经与叛军僵持数年,期间无数战友兄弟命赴疆场,我们自身也无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如今终于盼来得见天日,诸位都是朝廷股肱之臣,值此紧要关头,切莫粗心大意玩忽职守,待功成之际,我为诸位请功,稍后备宴庆贺吕将军父子远来,宴会之后各位将军与大人即刻安排进军准备。”
众人异口同声:“谢假大将军,我等一定不负大将军厚望。”的确,西境的战事一波三折风起云涌,不是一句艰辛能说完。眼看着山穷水尽,没想到竟然柳暗花明。
午宴很丰盛,不过军营吃饭却十分神速,不多时风卷残云吃喝完毕,军师柳楷早把将领都准备好,各路将领,拿了将令而去。这时雍州刺史元修义来辞行,萧宝夤拱手道:“仆射大人乃金枝玉叶,山河动乱,不得已奉王命来前敌平叛,却不幸身染风疾,一直没有尺寸之功,被无数只会守在朝堂的皇族子弟看笑话,如今终于有个翻身的机会,望修义兄善保虎躯,远离壶觞,待垄右安定,我与修义兄再接风洗尘。”
元修义道:“承蒙假大将军一直以来的关照,本都已经戒酒多日,最近又在李道长妙手回春之下,把通风顽疾稳固好,放心,本都谨记教训,不会旧病重范,更要做出点样子,让那些京畿子弟不敢小瞧与我。”说完,斗志昂扬转身离开。
这时吕众保也来辞行,萧宝夤道:“显亲城有另兄弟,我很放心,我这边准备发兵高平,车骑大将军元恒芝与行台郎中苏湛率领文官等返回泾州镇守,其余人明日进军高平。”众人点头,下去准备,吕氏父子离开。各路军马也有部分开拔,一时间旌旗招展。
这时军师柳楷道:“齐王,刚才学生整理此次作战方略以及给京城拟送的奏报时,掂量一番之后,还是觉得有处派将略有不妥,就是配合吕伯度出兵的元修义都督和高聿都督两路。这元修义,因齐王监督,尚有些自律,一旦离开齐王眼皮子拥兵在外,便无约束,而且他早已不像年轻时勤勉,所以极其容易酒后误事,而且更容易旧病复发,贻误军情。那高聿虽然不会贪杯误事,可他生性胆小,自从受命进军陇地,一直消极避战。若此二部不能及时挺进秦州,后续元仲囧刺史便无从接管,常言道,兵贵神速,迟则生变,齐王不得不防。”
萧宝夤道:“军师所言,我也想过,一方面,我们征西军主力必须趁着高平胡琛尚未获悉吕伯度投诚,立刻转入对高平的进攻态势,不得让他们察觉,所以不可轻动。另一方面,其他各路军马都不成建制,或者勉强守城,不敢调动,这也是无奈之举。再有,我安排在奏报上表奏晋升吕伯度为泾州刺史,而迁升泾州刺史元仲囧为秦州刺史,这样也是通过元仲囧监督和催促元修义和高聿,元仲囧毕竟是南平王,再表奏他为安西将军、使持节、为征讨都督,手握大权,量他来催促元修义和高聿,他们不敢违背。”
柳楷道:“学生深知齐王用心良苦,但愿老天保佑一战成功。”
萧宝夤点头传令:“行台进驻显亲城一带,各路军马即刻按命令剑指秦州,务必将莫折念生拿下!”是!身边众将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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