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菖蒲半蹲在江听夏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一只手脱去她的鞋子,只见白色的袜子上有一团墨迹大小的暗红色血渍。

    厉菖蒲眉头紧皱,本来以为是江听夏走路扭了脚,结果竟然是鞋子硬生生把脚给磨破了。

    他看着她的伤口问,“刚才怎么不说。”

    江听夏看了他阴沉沉的面孔一眼,这是怪她刚刚不说自己脚疼?

    她黑色的眼眸闪了闪,故意阴阳怪气说道,“当然不敢说了,省得又有人嫌我大小姐脾气。”

    一说这个,厉菖蒲就蔫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挺记仇。”

    厉菖蒲本来以为她愿意跟自己好好说几句话,就是消气了,没想到在她心里,一码归一码,分得明明白白。

    厉菖蒲默默记下,江听夏这性格,对你笑了,跟你说话了,不代表消气了。

    江听夏看他难堪的样子,心里也算出了一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是啊,我这种大小姐就是这样,难缠哦。”

    江听夏语气里带了嗔怪和俏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冤枉我?”

    厉菖蒲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反倒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不会有下次。”

    男人眼神炙热,亮晶晶的眼瞳在暗夜里显得真挚坚定。

    江听夏被他的眼神一烫,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将眼神移开。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厉菖蒲的眼神下落,注意力集中在她匀称玲珑的脚上,专心看着她的伤口,大手握着她的脚跟,把袜子褪下来大半,等到了脚趾的伤口那里,那儿的血渍已经干了大半,布料粘在伤口上,他刚一有动作,就听见江听夏嘶一声,嗓音带着几分痛苦,“你别动,疼死了。”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先回去,回去我自己弄,你手劲儿那么大,没轻没重的,我不用你来。”

    厉菖蒲稀里糊涂被埋怨了一通,手也没放开她的脚,解释说,“出血后袜子和肉粘在一块,要撕开动作就要快,我保证,就一下,根本就不疼,等你回去,血干了彻底黏住,到时候更麻烦。”

    江听夏最怕疼,死活不同意,挣扎了好半天,厉菖蒲只好投降,“好,我给你穿鞋,回去你自己弄。”

    江听夏这才放心了。

    没想到,厉菖蒲借着给她穿鞋,用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她。

    江听夏正看着他拿鞋的手,完全没发现他另一只手已经拽住了她脱了一半的袜子,不到一秒钟,伤口被他活生生撕开了。

    江听夏感受到短暂的疼痛,吓得啊了一声。

    听见她喊,厉菖蒲疑惑道,“不疼吧?”

    她这个伤口还没指甲盖大呢,用最快的速度撕开,这种疼痛程度跟被蚊子叮一样。

    可他忘了,那是对他而言,江听夏那真是小半辈子,皮都没破过一点,娇气非常,哪里能忍?气恼之下,凭着位置优势,直接一脚踹在他肩膀上,“疼死了!!!”

    “厉菖蒲,你这个骗子!!!”

    厉菖蒲一时不防,竟然被她一脚踹倒,摔坐在地上,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江听夏,她竟然踹他!!!

    不过,在她大叫着臭骂他的时候,厉菖蒲也顾不上其他,急得爬起来想去捂她的嘴。

    他说,“别喊,让别人听见了。”

    虽然天黑了,这会儿是大家的吃饭时间,没人在外面闲逛,路上安安静静的,但是万一有个人走过来,看见两人这样,影响不好。

    江听夏脑袋往一边躲,不让他靠近,双手挥舞,拍打着他的手,“你手脏死了,走开。”

    厉菖蒲突然停了动作,看了看自己的手,简直要被她气笑,“刚刚我碰的是你的脚。”结果一转脸,她先嫌弃上了!

    江听夏理直气壮,“那也不行。”

    厉菖蒲可算领教她翻脸不认人的功夫。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嫌弃向来明明白白,理直气壮,一视同仁,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过了一会儿,厉菖蒲蹲在她面前,“我背你回去。”

    江听夏坚持要穿鞋,“不用,我自己走。”

    厉菖蒲见状,把她脱下来的一只鞋子立刻扒拉到一边,让江听夏够不着自己的鞋子,又催促道,“快点上来。”

    接着又补了一句,“就你这个样子,走回家天都亮了。”

    原来是嫌自己磨蹭,耽误他的时间,江听夏幽幽开口,言语中有几分哀怨,“你不是最瞧不上这种人,不能吃苦,挑剔,娇气,动不动就喊累喊疼,奢靡享受。”

    “现在你要背我,那我连路都不用走了,更让你看不起了,你们啊,连坐个黄包车都不许,更别说把人当代步工具了,我还是自己走吧,省得落个把柄在你手里。”

    他们两个人由于生活环境不同,想法理念天差地别,江听夏从自己的角度看,刚到这里时,自然而然对他抗拒,不满,她却忘了,换了角度,厉菖蒲对她,也是一样的充满偏见,厌恶和不理解。

    说到底,他们两人只是被一纸婚约意外绑在一起的,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呐。

    江听夏说着这些话,心里一阵失落。

    厉菖蒲同样不愿意再听这些,可他理亏,江听夏还在生气,她说什么他受着就是。

    可她说到什么看不起,什么把柄时,这些词用到两人身上,好像他们两人不是夫妻而是敌人一样,他有几分生气,只能尽力压下情绪,声音沉了几分,说,“越说越离谱,说什么黄包车?有什么关系?”

    江听夏:“在你眼里都是压迫,都是剥削。”

    厉菖蒲:“这怎么能一样,我们……”

    他及时住嘴,不然呢,又要说,我们是夫妻吗?又要再次被事实提醒,只是假的吗?

    厉菖蒲改口道,“我不收你的钱。”

    他又说,“是我自愿的,算不上把柄,你放心吧。”

    “还有”,江听夏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落寞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背,宽阔坦荡,背脊刚硬,下意识的,江听夏就觉得他不会说谎,这时听见他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而蹲在她身前的厉菖蒲,好似自愿矮了半截。

    半天等不到江听夏的动作,厉菖蒲胳膊向后环住,反手把江听夏抱住,直接站了起来。

    江听夏怕摔,只能乖乖趴在他的背上,不敢再动弹。

    走了两步,江听夏适应了在他的背上,缓过神来,拍着他的后背,焦急道,“我的鞋没拿。”

    厉菖蒲没停下来,依旧赶路,“磨脚的鞋子还要来干什么?”

    江听夏急得都快要勒他的脖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耐心向厉菖蒲解释道,“这双鞋子好看。”

    厉菖蒲并不理解她说的“好看的鞋子”,提醒道,“鞋是用来穿在脚上走路的。”

    江听夏不耐烦命令道,“好了,你不要这么多意见,现在,去拿我的鞋。”

    厉菖蒲搞不懂她的脑回路,但还是原路走过去,略一弯腰,江听夏惊呼一声,抓住他肩膀的手扒得更紧。

    下一秒,厉菖蒲已经把那只鞋拎在手里,背着江听夏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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