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蒙多利端坐在椅子上,双眸紧闭,一言不发。
他细长又浓密的眼睫垂在眼睑,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头发呈向后的走势,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我推开门,本想着找根烟抽抽,倒是巧,陈歌双手抱臂,两腿交叉着靠在走廊淡黄色的墙上看着我。
“招了吗?”
我摇了摇头,“你有事?”
“你跟他在密室里,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推开他,“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我停住脚步,垂下头,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莫埃洛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后立即调整好,“她是怎么死的,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是吗?”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如妖孽一般的男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扎着高马尾,风衣外套被他脱去,露出里面的棕色皮质马甲和白色衬衫。
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大开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再往上,就是修长的脖颈和瘦削的脸颊。
他好像涂了点类似唇膏一样的东西,嘴唇看上去鲜亮又有血色,像一朵玫瑰静静地绽放,继而凋零在他的脸上。
“你真的照我说的去做了吗?”
“我难道没有吗?”
“你不会以为,我会蠢到不去看尸检报告吧?”
“你不信任我?”
这是我们俩合作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我的第一次质问,很坦诚的问题。
“我就没信任过你。”我对他,也是坦诚相待。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好几种情绪,有愤怒,有失望,更多的,是伤心。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从隐蔽的口袋里掏出我给他那枚金扣子,扔在了我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明明是我揭穿了他幼稚的把戏,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跟着一阵抽搐。
蒙多利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似乎是已经看完了这出好戏,他说:“所以你和你的那位小朋友,闹矛盾了?”
“与你无关。”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还有,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是想全盘托出了吗?”
“放了我,我可以帮你除掉咔麦什。”
是个诱人的条件。
在密室里,我也很明确地表示出我的身份以及我的任务,蒙多利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场游戏已经变成了现实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舍弃掉咔麦什这个曾经的队友站到了我这边。
这种人,是好,也是坏。
“然后呢?我可以得到什么?”
“除掉他,你就有进出教堂的自由权了。”
“你要扶持我当下一任教父?”他的心思被我一眼看穿。
“你不愿意吗?”
“我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玩游戏,我只想尽快结束,然后去下一个关卡,懂了吗?”
“那就随你了。”他吸了口气,说:“我可以帮你伪造口供提供人证,但是你得提供物证。”
“我知道了,但是在此之前,你还得在这待上一会儿。”
“我在这,你觉得你能找到咔麦什吗?”
“他跑了?”
“自从上次你们把他放走之后,他就跑了。”
“他跟你联系了?”
“给我留了一张纸条。”
“纸条呢?”
“烧了。”
“那你用什么让我相信?”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回答,换来了我的一巴掌。
被打的蒙多利愣在原地,俨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动手,他几乎暴走,双手死死扯住我的外套,朝我吼道:“要是不放了我,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咔麦什在哪!”
“哦。”我掰开他的手指,然后朝身后瞄了几眼,大声喊:“来人!把他关起来!”
两个警卫员打开门,一边一个,把还在发疯的蒙多利拖走了。
我回到办公室,里面没有陈歌的踪影,对他说了狠话,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我坐在办公椅上,闭着眼,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可能是这些天太累的缘故,等我睡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做梦了。
起初,我梦见了林惠,她还是那么漂亮,穿着一条不符合她的红裙子,抱着一束红玫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站在她身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死死搂着她的高大男人,是她的丈夫。
同时,也是我的父亲。
对于他的名字,我不想提起。
这是一段屈辱的过往。
“小舟,你看,这是你爸爸送我的花,你看他,对我多好呀!”林惠笑着对我说。
我想挥拳,但挥出去的,是一只稚嫩的小手,很瘦,很白。
“舟,今天也是你的生日,爸爸也给你买了礼物。”我的父亲,从他的身后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雪白干净的小狗。
它眨了两下黑色的眼睛,冲我吐出粉色的舌头,顽皮地从纸盒子里跳出来,在我的脚边转来转去,诉说着它的兴奋。
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知道它以后的样子,它的结局,令我终生难忘。
我扯出一个微笑,然后把小狗放在一旁,说:“爸爸,你过来一下。”
我的父亲,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朝我靠近,我铆足了劲,一拳朝他挥过去,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抓住了我的拳头,只听见咔嚓一声,我的整个右臂就被他向后掰去。
而林惠,她自始至终,都沉浸在那段“幸福”当中。
我皱紧了眉头,想睁开眼结束这个梦,可是不等我发出痛苦的叫喊,我就被拉进了另一个梦当中。
是我进入雨冥山庄的这一天,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陈歌。我站在人群当中,大门被人打开,陈歌被人扔在地上,伸出舌头,舔舐着徐末的皮鞋。
那种屈辱感,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我早就在他身上,看见了我自己的影子。这个比我小一轮的男人,让我不由地生出原谅他的想法。
第二幕,是我摔在地上,他主动过来关心我的时候,可能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他放下戒备了。
我猛地睁开眼,才发现眼睛很是刺痛,眼前模糊不清,原来是我的眼镜没有摘下来,我把眼镜摘下来,用手绢擦了擦,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眼镜确实有用,戴上根本感受不到有什么异样。
我的桌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张卡牌,卡牌下面压着一张叠好的纸条。
纸条内容是:速来我的工作室。
工作室?本杰明!我想了一会儿,三号街第669号?应该是了。
卡牌上面的内容我看不懂,就跟纸条一起放进了口袋。没想到刚打开门,就和来找我们的莫西里撞在了一起。
他手上拎着一个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你这拎的是什么?”
“你还有脸说?陈歌呢?你们俩都不回来了,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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