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漓,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吗?”
风声撕扯着雨滴,在耳边狂啸。两人飞行速度跟以往相比慢上不少,只因这风雨,以及黑色一片看不清的前方而不得不选择慢行。
比人还粗壮的树干一棵棵的向后退,前方的景象一如既往的漆黑。这时若是一头巨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正前方,怕是两人都得撞上了才能发现。
刚刚那一声,木缡只是短暂的确定了一下方位,如今分不太清方向,他有些不耐烦。手中直接招出一道光刃,往前方猛的挥去。
“刷——”
光刃挥过之处宛如白昼,也照明了前方以及周遭的一些情况。
这座丛林没有动物,但有沈雾年后来放的东西,以及类似于莫楠上次的那些景象物,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没有生物,鬼之类的灵魂体还是存在的。一些鬼魅也是利用这样手段,出其不意的吓人一跳,趁人心神大乱之际直接一招击破。
先前一直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直心有余悸,如今两人看清周遭,也终于心中不再那么不安。
木缡说:“听声音,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出来了。”
容姚思索片刻后,沉沉的说:“我从未听过北域封过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木缡:“不是过往的东西,就是近年来的呗,这有什么难猜的。”
“近年来?”容姚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同时也想到了一个人。“以天下为赌注,完成个人私冤,不愧是他。”
“这东西我可能知晓是什么,但你恐怕有点难对付,还望师姐小心些。”
“怕什么?”面对木缡的谨慎,容姚倒显得无谓,开口说:“你往年就不喜争斗,三百年前,那些想与你切磋的师兄弟,都被你以各种理由忽悠到了别人那边。说到底,我当年也同其他人一样怀疑过你,质疑过前掌门选你为掌门之意图。但后来还是无岸一遭,我等才明白你的实力,明白掌门果然还是掌门。”
前面的那些话木缡恍若未闻,只是后面谈及师父,木缡叹息摇头,终是没说话。
容姚拍了拍他的肩,说:“不必慌神,你这一剑灭息兽的实力,与天玄那掌门对战都大有胜头。只是我倒也不明白这飞升究竟意欲何为,你都这样厉害了,却从未飞升过。”
飞升什么,虚伪的一种消毁方式而已。
至于打架……
木缡在心中干笑,别说他了,以沈雾年目前的状况,就算刘启和沈雾年打,刘启都是占大头的那个。
——
而与此同时,客栈那边的人也在同一时间段听到了那一声鸣叫。叶漓走出门,身后的严枫安也一同走了出来,两人一齐看向雨雾林,各有心思。
雷声轰隆滚过,雨势下得越发的大。远处的丛林被一片雨雾笼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缥缈虚无透明的纱裙。风卷着落叶,带起地底那道能清晰闻见的独特清新香气,缠绵在空气中。
雨雾林被雨水的包裹下,显得雨幕中的它俱是一片模糊,似现似隐,似有似无。狂风席卷,连线的雨滴飘动,它好像也在跟随着飘忽不定。
厨房准备吃食的老婆婆似乎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将简单的几个小菜端上桌之后,便招呼着楼上的两人下来。
听到老人家声音的叶漓转头,刚好与严枫安对视。
“师兄在想什么?”
严枫安笑的一脸平淡,视线却死死的落在叶漓的眼睛里,似乎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
面对他的目光,叶漓毫不避讳,从容淡定的说:“看来我们离开,这会儿里面似乎很热闹。”
也不知道这一句话那个字戳到他的点了,严枫安抚性的柔声道:“不急不急,热闹的还没来。”
叶漓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也只是回了个笑脸,没说话。
李柏宋锦拉着拐杖一前一后下楼的时候,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老婆婆,欲言又止。
叶漓则温和开口:“师侄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叶漓点头,”听见了。”
李柏皱眉:“你们不打算做些什么?”
毕竟那声音听着极为凄惨悲凉,嘶哑又极为尖锐,可不太对劲。
叶漓依旧面容平淡的点头:“嗯,听声音挺紧急的,准备等一下去。”
李柏模样有些不耐烦,问得也着急了些,“不是,然后呢?”
叶漓露出疑惑神情,“什么然后?”
李柏有些抓狂:“解释解释啊,这个不是你们应该会解释过小辈听的吗?”
旁边的宋锦看了看李柏,刚想开口拦什么,叶漓便直截了当的说:“说了你也不认识,说出来做什么。”
李柏:……
然后什么都没说。
李柏不解的看向两人,让宋锦到桌子边坐下,然后习惯性的坐到他旁边。然后在老婆婆上菜的时候,不自觉的瞟了眼她。
被看的老婆婆觉得莫名其妙,独自走开了。李柏却自顾自的想些有的没的,以为这两人是避讳还有个老人家在这里,不便开口,便也只得作罢。
然后叶漓就在下一秒开口:“你们待会留在这里,养伤。这段时间,都不要进那林中。”
“为什么?”
李柏和宋锦几乎同时开口。
叶漓端起茶杯,“一个断手一个断脚,不照顾你们?不要给我拖后腿。”
这一句话说的两人皆不服,纷纷开始争辩。
“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况且驱使灵气关我胳膊腿什么事?你要是不带我去,我自己偷偷溜着你们去。”
“李柏说的对,历练哪有长老冲上去的道理。既是安排给我们的,我们无论如何自然得应下。更何况我们尚未决定,自己选择退出历练。”
叶漓看向两人,奇怪这两个怎么一夜之间就这么要好了。
“既然要去,便去罢。”旁边的严枫安缓缓开口。
是啊,这俩肯定得去,不然怎么发展后面呢?
——
有了方向,找起来便容易很多。
声音的源头是雨雾林中心地段,一片极大的湖泊中心。若是在半空中往下看,还会发现周边的几个小湖泊与这个湖泊,若是链接起来,像极了什么图案。
在看到前方的些许光亮之时,木缡手不由自主的伸到腰侧,摸了摸前不久刚刚被那人踹出的一条裂口。
不知待会儿打架,会不会用力过猛导致拦腰裂开。
木缡微不可闻般叹了口气,暗暗的想,至少别是这里,还有一些事还没做,毕竟小号有时候比大号方便很多。
待到彻底看清前方景象之时,木缡看到了预料之中的人早早到了湖泊岸边。
这片湖泊若是不仔细观瞧,还以为它是周边的那些湖泊。但这样的湖泊中心地段,有一座宽度只有几米的小岛屹立其中。而岛屿上最先看见的,便是一颗灰白形状不规则的石块,足足有三人并排之大。
这这块巨大的石头上,此时正站着一只模样酷似凤凰的鸟类。
它似是很焦急,在不规则的石头上来回盘旋,两只爪子顿足。此刻的石头像是一个展台,它时不时的张开双翅,仿佛随时随地便要飞离该地,又收回翅膀,歪头看向岸边的一群人。
歪头,眨眼,灵动清明的眼珠子在几人身上打转。
岸边,白川与莫楠站在一队,张逸独自一人站在一边,双手环抱胸口,闭目养神。而另一边,是许子晟一行人。
也不知是谁好心可了个屏障,挡住了汹涌如天空倒灌的雨水。
看许子晟他们那边的模样,想来这段时间他们又经历了什么,人数比上一次见面少了一两个,许子晟的脸上也没有那么轻松,满脸疲惫。
木缡有些意外这样的站队,怎么,吵架了?
吵架不应该是白川和张逸吗?
木缡与容姚刚刚踏出的时候,众人纷纷向他们看过来,连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张逸都睁开了眼睛。
“木……小友?”
出声的是许子晟,他估计想直接来句原名,但碍于其他人在这里,只能将敬语用上。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说到底,还是天玄的大弟子,明目张胆的与青御的人太过亲密实属不好。
白川则意外于他旁边的容姚,开口说:“容长老竟然都被木小友从青御山上请下来了,看来此次历练倒都是我们这些老朋友占头筹。”
面对白川,或者该说面对天玄,容姚这会儿早已没有了什么好脾气,冷呵一声不理他。
木缡站定,先对许子晟以及张逸他们点头示意,随后对白川行礼,笑的泛假:“各位长老聚在此处做何?”
莫楠:“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木缡看向湖中心的那只鸟,脸色如常,转头对众人:“那想来各位打算如何应对呢?”
“如今木小友来了,我们便继续商议?”白川笑盈盈的,面朝张逸。
看来是木缡还没有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讨论的问题。此时木缡也看向了张逸,然后下一秒他就愣了一下。
刚刚木缡还没发现什么,这会儿才发现原本应该在张逸身旁的林雀却没有半分影子。
回去了?
不可能,叶漓他们不都在客栈?怎么可能回去?
那去那里了?
木缡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好几个结果,却自己否定了自己乱七八糟的猜想。
这时候,这一群人里面还不知晓木缡身份之一的沈浅皱眉:“怎么就来齐了?不还有青御那两位吗?不等了?”
白川一笑,说:“容长老,您应该可以替两位前辈做主吧。更何况,据我所知,你们有一件法器,不论远隔千里,或是灵气稀薄之地,依旧可以保持门内师兄弟的通讯。甚至性命攸关之际,还能保全一次性命。”
他笑的如沐春风,语气平缓清淡,仿佛只是无意中聊及的。但就这一句话落,张逸许子晟包装沈浅都看向了他们二人。
白川似乎不罢休,继续道:“可惜白某与宝物无缘,迄今为止,都从未得以相见。想来是我等没有这样机缘,连宝物都没有身份相见。”
木缡哪能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
他说的这个东西,木缡不仅继承而且没告诉别人,还随时随地都带在了身上。
然而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旁边的容姚倒是厉声道:“胡口乱诌什么!我在青御四百余年,从未听过你口中这宝物!若是真有,干你天玄何事?又干如今这情况何事?”
被容姚劈头盖脸来这么一段,白川倒是不恼,眼神却似意无意的看向木缡,幽幽开口:“那想来是当年某人传得此物,却选择了身藏宝物,即使门下弟子接连身亡,也不将其示人。看来门内师兄弟都堤防的这样紧,真不知他意欲何为呢。”
容姚被他这番话哽咽住,她想偏头看木缡,却僵住了脖子。
是了,当初在青御听闻掌门陨落,师弟们几乎身亡在无岸,她是想冲到无岸去的。
那年秋季,落叶布满青御山脚门下,她一个天生懒惰的人,却时常去打扫,时常眺望远方,可远方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一个都没有。
她那时候守着空荡荡的青御,而落竹时常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庭院偷偷的哭泣。她以为容姚不知情,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打趣的说青御现在就他们俩主大权,那她岂不是像什么时辰起,便能什么时辰起。
落竹在她的后山那里立衣冠冢,立起一座又一座。
看到原先那样活泼的女孩子,变成了如今这模样。好一阵子,她都有一个想法,要不将青御散了吧。
可这样的想法到底没做。
因为她不忍。
不忍掌门魂魄回来,师弟们飘荡世间,找不到家。
后来过了很多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看见一抹青衣从远处缓缓驶来。
她认出了,是叶漓。
那天他回来,在金玉峰待了足足一个月。
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呆滞的坐在山顶,看着满山的金尾竹林不说话。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了掌门印,对她说,掌门之位传给罗湫了。
后来,他跟着前来寻人的严枫安去隐居了,这一隐居,隐了三百年。
容姚深吸一口气,她选择相信,选择相信叶漓,相信他的做法。
不管以前如何,掌门信他,临死之前将掌门印给他,让他带回门派,带给容姚,容姚就信他。
于是她几乎没有断续般,又冲眼前人道:“你话里话外,想引什么风?煽什么火?”
张逸也站了出来,如今的他对白川早没了什么表面上的客气,直接称呼道:“白川,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别人宝物拿不拿出来,干你什么事?怎么,你爹娘幼时没将你这逆子骂够,转头来随便找人就挨骂?”
白川被他这番话弄得脸上马上沉下来,黑的宛如锅底。
木缡宛如状况之外人一般,学着刘启那模样装起傻:“白长老怎么和张长老吵起来了。”
他旁边的莫楠见状,走上前几步,说:“张长老,您别忘了,你来这里的意图。”
张逸撇了眼莫楠,越看越气,狰狞着脸,恨不得拔出自己的剑杀了眼前人,咬牙切齿的开口:“意图?你们就是畜生!我出林途中师妹乏累,我去打水的功夫,师妹就被你们喂了什么劳什子药,不然她能变成那副模样?”
说罢,指着湖中心的那只鸟。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许子晟几个天玄弟子不可置信的又往湖中心看,转回头,许子晟脑海里突然接收到了青苑发来的一些东西,他脸色苍白。
沈浅看到了许子晟的变化,连忙询问:“师兄,你怎么了?”
许子晟摇摇头。
疯子。
都是疯子。
他布满血丝的瞳孔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脑海内,青苑依旧在放着那些令人反胃的景象。
张逸的愤怒,白川他们好似打算破罐子破摔,慢条斯理的走了几步,缓缓开口:“张长老……哦不,张逸,你身为玉诀大弟子,肯定深知雨雾林深处的危害,却执意带着自己师妹前来。天玄以全部精力进行挽救,却仍然止不住你恶胆横生,让自己师妹献祭于该地的想法……”
“刷——”
张逸怒瞪双眼,双目猩红,不等白川说完,提剑便冲了上去——
“我今天便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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