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个垂直圆柱形的洞内。
他们原先还奇怪怎么一直走不到头,这回一看,发现阶梯呈螺旋状向下蔓延。他们现在位置,是位于中部位置的墙壁边。
之前谨慎起见没有做大胆的决定,想着如今已经看清,四人便飞了下去。
洞的最底部,是一个环形的水渠,中间凸起了一方几丈宽的平地。平地中心,一个莲花状的玉台立于那里。玉台上有不规则凸起的东西,应该是这里原先摆放了什么东西,后来被有心之人拿走,这里也随之空了。
“这里之前会不会摆放的是余阳?”
容姚上前走两步,谨慎起见,并没有触碰上面。
这洞内的灵气微薄得很,能探寻到的东西少之又少。但周遭的那股低沉的气压环绕在四人周围,再多有北域的余阳谣传之多,这会儿容姚将这里误解为是余阳曾经的置放之地也不奇怪。
叶漓没有开口,落竹与容姚并肩站立,她看着眼前的玉台,眼睛一睁一闭之间,眼前景象突然变得模糊。随之一起而来的,是心口不知为何猛烈的绞痛。
“呃……”
乱七八糟的景象模糊了视线,她不知现在到底身处何地,耳朵也开始出现幻觉,有了呼远呼近的嘶喊声。
落竹不自然的捂紧胸口,脚下踝骨处一软,险些跌倒。
察觉到身旁人的异常,容姚连忙上前扶住眼看就要跌倒的落竹,忙道:“落竹,你怎么了?”
“师姐……我……噗——”
落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解释自己看到的异象,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吐出,染红了素衣前胸的大片。
“落竹!”
容姚面容震惊,扶着她肩膀的手臂忽的抓紧,怀中的人仿佛没了骨头,将要瘫软过去。
落竹突然发生这样的情况,在每一个人的预料之外。叶漓见状也是一惊,于是几步上前,伸手探着落竹的脉络,面色凝重。
严枫安跟着走上前,看着落竹的情况,心中似是了然于心。
他两指并拢,其余收紧入掌心,在眼前半空中画出道繁琐的符文。符文呈现淡淡蓝光,随即将符文等比例缩小定于指尖,点在落竹的额头。
符文入了身体,在周身泛起一阵阵的光芒,落竹显得发白的脸颊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一股子活力劲。
落竹睫毛颤了颤,哑声看着叶漓对着容姚郑重其事的对容姚说些什么。
周遭似乎变得安静,除了嗡嗡的杂音,她好像听不见什么了。眼中只有叶漓的手抵住她手臂,脸上是少有的正经。
好久没看见师兄这个模样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
师父师兄弟死的时候,他唯一一次回来的那一个月。
对啊。
落竹将准备从口中喷出的腥锈味,一次又一次的咽了回去。每每往下咽着,就感觉喉咙疼上加疼,仿佛有个刀片刮着那里。
他们怎么就怎么离开了呢。
当初她跟师兄弟,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赌气他们不让她去无岸归墟。那会儿还天真的想着,等他们回来了,他们怎么拿好玩意儿哄说,她都不要再理他们了。
结果真的没理。
结果他们真的回不来了。
落竹感觉,一开始感觉到的那股气压,在此刻更加频繁的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它仿佛看不惯自己,杀之为后快,要在下一秒把自己挤压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气绝身亡。
也导致记忆翻出以前,乱七八糟的回忆,与脑海里不停闪出的画面相抵抗着。
落竹感觉自己脑袋好像更模糊了,眼前叶漓的面容都变得模糊。
“容师姐,落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她得回家,回青御。”
见落竹忍不住昏过去,叶漓放开自己的手,拉着严枫安站离两人两步远。手扬起,喃喃一道法令,她们两个脚下便出现了一个泛起青光的阵眼。
“我现在将你们送回去。”
说罢,便准备开启阵,容姚见状来不及问叶漓现在导致的原因,只能忙道:“将落竹送回去,我要留下来。”
叶漓摇头,说:“落竹的情况在我的意料之中,之前便准备将你们送回去。但贸然行事,太鲁莽,我怕小师妹醒过来之后杀到雨雾林将我宰了。”
他半开玩笑的话语,在场没有人一个人笑出声,皆是面容冷峻。
容姚并不打算退缩,想来想去,说:“我将落竹如何之后,便立马返回这边。”
叶漓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自己贴身带出来的玉笛扔到她的手中,在她接过玉笛茫然的面孔下,叶漓说:“这是落竹的原身,落竹实在不行,让她回到原身去,不要浪费自己几千年的命脉。”
未等容姚惊讶的话语,两人刷的一声消失在眼前,周围回归寂静。
严枫安望着两人离开的地方,良久,对叶漓说:“师兄真的很厉害。”
很厉害,很厉害,马上要被哔了,厉害个屁。
叶漓不回他的话,而是转折了话题,环视四周,说:“枫安,你感受到这洞中的那威压了吗?”
事实上,叶漓没有感觉到,总觉得周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与当初拾得落竹之时,感觉到的奇怪感觉是一样的。
他是在丰都捡到落竹的。当时那里的景色如画,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明明是这样很和睦的景象,很美好的景色,却在叶漓看到都城的一瞬间,一种说不上来的厌烦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事后问起落竹这件事,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叶漓,挠头,不解,疑惑。最后思索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头绪,只是说,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到了那里,明明周围都很陌生。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直指引她去到哪里。
然后这样的思索,在严枫安下一秒的解释中结尾。
“这里是一开始封印镇山的地方。”
镇山是摆在余阳那个洞那边,放在余阳旁边的那柄黑金勾勒的长弓。
本来的样子也不是一柄长弓,而是一棵几千年修炼,险些得道化形飞升的古树精。
它的能力如名,镇守山脉,运行山脉底部灵脉流转更替,职位类似于山神,却低于山神。然而在它即将得道的那一天,一名将军游走山脉之间寻找逃窜的恶人,偶遇到此。
一眼见到眼前浑身冒金光,明明秋季叶片却常青枝顶,花有异香扑鼻的树。
自此,便深深的记下了它。
捉回恶人返回之时,命手下将该地沿路做出标记。半月回京面圣告之,国师身侧听闻说是千年以上,即将成仙的古树。闻言,得龙心大悦,命将军不日将其砍下,做成神兵仗以国威。
神兵被做成了帝王最为擅长的武器,弓箭,并赐名为君。
君王之器。
有了这武器,可谓是国家战事年年得以胜战,国内土地年年雨水丰盈,是祥瑞兆。
奈何神树即将成型的灵智,也随之自身被改为弓箭的那一天,永远封在了这里面。它怨气滔天,怨恨着国家的每一个人。
国都也有灵脉,只是被密集的人流挤压变得很少,可这并不能难倒它想要报仇的心。
在又一次的胜战之后,那帝王的土地扩大又扩大,帝王却突然于宫中身亡。
据当时流传出来的话,是一名侍卫前去宫殿,却看见一名满脸疮痍的少年站在已经死亡的帝王身前。而少年的手中,正拿着帝王往年最为宝贝,如今却在渗血的神弓——君。
那传奇之中的帝王可能是死了都不甘愿,视线一直停留在少年离去的方向。直到彻底消失,眼底最后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暗淡,真正成为了一具死尸。
可能是怨恨之至,君没有让原国家的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王都。在尸山火海中,他踏着尸体一步一步,离开了那个曾经让他恨到极致的地方。
杀人之前它尚还可飞升,屠城之后,身上有戾气,便再与仙门无缘,自从以后便是魔身。
后来有修仙者下山将其降服,封于北域不知何地。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君后来被转移到了那边。这个曾经封印它的地方,还是有它经年以来,数不尽的怨恨,道不清的恩仇。
而他的情绪之所以能感染到落竹,可能是他们两个中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叶漓突然想到什么,说:“当初君待的那个国家,是叫什么名字?”
严枫安变出一朵蓝紫色的鸢尾花,递给叶漓。
手中的鸢尾花内花成圆形,外瓣宛如一朵盛开过度的牡丹,卷曲的瓣边向下翻转着。内花是蓝紫相间的颜色,外瓣是至花瓣根部渐变白色,这样的颜色搭配不仅不突兀,而显得格外和谐美丽。
整个花朵的模样,像极了一位提及裙摆无尽跳舞的曼妙女子,随着裙摆选择扩大的绝艳而张扬。
严枫安开口:“北朝临鸢,取义,正是国都城内开得热烈的鸢尾花。”
叶漓说:“他后来被灭,改都城为丰都?”
严枫安点点头。
那这么一说,落竹突然晕厥的原因也就有了。
丰都是上饶旁边的一个开阔的国土,国土面积足有近五个上饶那么大。但因为常年的荒无人烟,那里又被称为西北荒区。听闻近几年,才有稀少的几家农户搬去了那边。
叶漓第一眼的厌烦,原来是当年君留在国都内几十年的恨意,感染到了叶漓的身上。
“我前阵子去封回余阳,旁边的那柄黑金长弓看起来暗沉沉的,没什么反应。我走过去连个气压都没有给我使出,那时我还以为是稍强些的宝弓。这么一看,余阳和那柄红宝石长剑的来历,亦不凡。”
余阳出世的时候太不凑巧,叶漓正和罗湫打架呢。结果它一出来,叶漓以为是个趁手兵器,伸手就接了。结果它倒也配合,还自己凑到了叶漓手中,表现得多热情似的。
然而叶漓一碰到它就感觉到了瓶颈,没想到是个已经认过主的邪剑。
叶漓转动着手中的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中旋转,大大的两层花瓣也随之转动,此时更像位妙龄女子在指尖舞蹈着。
然后他抬起脚尖,将花插入了严枫安的梳起的发冠空隙中。
“花陪美人,人比花娇。”叶漓嬉笑着说。
严枫安摸摸头上的花,捏着叶漓的半边脸颊,也笑的开怀,说:“师兄可知这花的意思?”
叶漓摆头。
严枫安将人抱入怀中,低声说:“放大至国家,它是神明的象征。放低至个人,它是女子倾心别人,赠之的礼物。”
叶漓笑着:“那便是前者。”
严枫安不满这个回答,蹭了蹭叶漓的肩头,像个大型犬类动物,嘟囔着说:“师兄好绝情,明明喜爱于我,为何不说出来呢?”
你说呢。
演帝。
叶漓转移话题,说:“落竹的情况要紧吗?要不我回去看看吧。”
严枫安说:“他们两个原先是至交好友,但镇山在千年时光岁月中,属于情感的那部分在当初工人刻磨之时,便削去了。而那部分的记忆早被磨损严重,也不记得落竹了。”
叶漓:“那落竹呢?”
严枫安:“当初君出事,她刚好闭关修炼,准备突破境界。出来的时候,好友不见踪影,只有林中已然枯竭死亡的树桩。她想去找,却遇到了比自己本领高的修仙者。那人以为她是妖孽,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一手将浑身灵脉打了个支离破碎,她记忆也碎到底部,难以凭自身捡拾回去。”
“所以我当时捡到的落竹,仿佛幼儿智力一般,没有妖修炼到她那种境界该有的精明。原因是她的记忆连同力量一起被打碎了?”
“嗯,所以刚刚只是她突然闯进这里,潜意识在修补记忆,所以晕了过去。”
听到没什么大碍,叶漓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君……”
“这里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一声惊呼入耳,叶漓转过头,发现刘启他们正从高处的一个石洞内走了出来,头顶一颗翠绿的夜明珠。
而他的身后,木缡搀扶着依旧昏迷的李柏,后面貌似还有天玄的那群人,正张望着什么。
叶漓严枫安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闭上嘴。
“我们是不是走到头了?前面是悬崖,地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刘启说完这句话,后面的莫楠往下望着,貌似也什么都没有看到,转而对身后说:“这下面深不见底,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机关,我们谨慎一点。”
然后这时有人似乎看到了右边的阶梯,是往下的。他冲莫楠那边喊叫了几声,听到声音的莫楠走过去看了几眼,最后的视线落在微微发光的墙壁上。
“既然有下去的路,先下去看看吧。”莫楠这样说。
木缡站了出来,说:“李师兄情况不是很好,我和他留在这里吧。”
莫楠不知又盯着他在想些什么东西,说:“李小友应该问题不大,一起去吧。若下面有出去的路,留在这里,万一下面很高很远,我们的喊声你听不见,不就属于抛弃两人了吗?我们单独出去,若遇上叶前辈也不好交代不是吗?”
亏你还想得我。
叶漓坐在半空中,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
严枫安从百匣袋里拿出一小袋干果,递给叶漓。叶漓依旧照往常那般,先拿出一颗递到严枫安嘴边。
上面的一群人商量着,最后还是决定人一起下来。
自从石梯上发生了那样的一幕,宋锦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小步跟在木缡身后,视线一直停留在双目紧闭的李柏身上。
想到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知道该怨谁,也不知该怎么救李柏。
他只能将事情寄托于木缡,但眼下这么多人,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才一路拖到了现在。刚刚对莫楠的话语,应该是想接这样的机会,救治李柏,但莫楠不知又想了些什么东西,跳意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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