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楠的尸体只剩上半身了,但还是有那么大。天玄弟子就剩那么几个了,都还受了伤,身上还有毒素未清除,根本扛不了。
何况为了大家的情况,更不应该带上这么一具尸体。
他们带不走,只能留在这里。
一片争议之中,木缡站出来当这个恶人,提议将莫楠烧了,把骨灰带出去。
沈浅一听到这个提议是愤怒的,但眼下形势实在不好,也没有其他较为稳妥的办法,她也只能照办。
许子晟作为原身依旧是这个大师兄,好在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安排了失去主心,乱作一团的天玄弟子众人。
醒来的宋锦目光放在李柏的背影,迈出一步,是想上前询问李柏的情况。也不知宋锦想到了什么,还是被对洞穴内回荡沈浅的哭声所感染,他将刚刚迈出的步伐又缩了回去。
前者感受到宋锦的目光转回头,宋锦此时又不动声色的移开,好似一直在看沈浅那边。
李柏明白宋锦这是故意躲着他,眸色一沉,终究无言,转回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大家才将目光放在周遭,观察起周围有没有出去的路。
沈浅从一堆灰烬中起身,抱着一个瓷瓶放入了自己腰间的灵储袋里,神色低垂的站在许子晟身后一声不吭。
他们与莫楠中间的恩怨不提,恨不恨,怨不怨之类的话,其实也无所谓了。
什么都不说,有时候比什么都说出来好一些。
不过女子心思细腻,多情,虽也正常算不上什么缺点。但只望重要之事,莫要再这般多情,不然可能会引来祸端。
木缡看他们那边了结一件事,便也将目光转而放在周遭。
他发现这里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地底,而是坍塌之后,又在地下产生了一个空间。心里默默算着这里与余阳那边的距离,心叫不好。
毕骜现在依旧没有给他传回任何消息,甚至木缡探寻不到它在这处林中的气息。
叶漓那边已经宰了那些畜生,并联合严枫安救下了张逸。不过他伤口已经因为长时间不治疗,又用绳索捆住嘴边皮肉,导致伤口大敞,迟迟结不了疤。伤口附近的皮肉已经开始了腐烂,发脓的迹象,眼眶周围更是不堪入目。
叶漓不会提出让严枫安说带他回客栈之类的话语,因为他知道,沈雾年已经在赶往这边,而张逸的现状,正是为了献祭做足了准备。
木缡这边刚刚经历的震动,正是法阵产生裂痕,维持几百年的山体即将崩塌的预兆。
余阳那边不是轻易能去的。
之前木缡一直有恃无恐,觉得余阳能闹起来的,也能解决,毕竟还有严枫安。但现在看来,能与余阳放在一起,想来那三柄武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然不是省油的灯,想必就是费心费力的苦差事了。
一般事情叶漓都习惯丢给严枫安,他怎么处理,毕竟是他的世界,他自己看着来。但眼下情形,他若是还等局面不可控之时,再随意扔给严枫安,他都觉得自己渣。
叶漓虽然不是余阳的主人,但好歹放在身边三百余年,它自封其下的真正威力,怎么可能不清楚。若是因为余阳感受到木缡的气息而产生波动,可能其他两把也会有状况。
三个古邪器一起发动,那样事态可能会变得不可控。
这个时候,他们不知谁找到了什么往上的洞口,纷纷叫大家过去。
木缡见声音便也迈步向那边走去,火光晃动之中,一个仅供一人独行的洞口展现在众人面前。
不过它与其说是什么洞口,倒更不如说是刚刚地震产生的缝隙,从下往上,从宽变窄,最后变成一条望不到顶点的裂缝。
“进去吗?”
刘启从宋锦身后探出了个头,好奇的在几人身上打转,寻找那个敲定主意的人。
李柏大抵看不顺眼,于是自己上前几步,从后将刘启提溜出来,让其稳稳的站在旁边。
他与刘启差不多高,这样一个动作,却有一种比他高上几分的错觉。
“李柏李柏……放手!你干嘛呢?”刘启整理自己被扯歪的衣领,不满的语气:“拽我干嘛,你有本事拽宋锦啊!”
李柏没好气的回怼:“一路以来,你自己回忆回忆,是不是就你最吵?”
刘启哑然。
宋锦皱了皱眉,眼神跟随李柏的动作而移动,看他将刘启放下之后,将手臂垂于身侧,说:“你如今不方便,小心将这边的手也给弄伤。”
李柏断掉一半的手臂断口处,现在已经重新长出皮肉。皮层包裹着原来露骨的裂口,看起来倒没那么骇人。可配合上空荡的下半手臂,却有些心酸。
修剑的人,断了手。
两人似乎没有先前那一遭,相处却依旧一两句都不愿多说。
李柏撩起眼皮,落在宋锦身上,与他对视。但就这一秒,李柏心中慌乱不止,胸口不知为何喘不上气。为掩饰脸上的表情,李柏仅一秒便忙不迭的转过身,语气无所谓道:“断就断了。”
宋锦语气不忍心,或许是自己的那点点小心思,又或是眼前人刚好又与云鹤又几分相似。瞳孔微颤之际,他似是看见了故人,迈出一步来。
“什么叫断了就断了?你日后不打算练剑了吗?”
“我与你们修的又不一样,你们入掌门,落长老门下,我入的是律宗,容长老门下。”
李柏语气更加无谓,扬起自己那尚且完好的手臂,说:“再说了,怎么不能练剑了,这手又没断,灵根也没受损,怎么不能练?”
“李柏,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叫好好说话?”心中气不过,李柏猛的转过身,冲宋锦语气不耐烦的开口说:“还有,宋锦你那什么语气,你多大?也就比我年长几岁吧?怎么?当自己是我长辈?”
“……你!”
“说不出来了?我最烦别人,尤其是你!用这种像教育自己不听话同胞一样语气对待我。宋锦,我俩又不像,你莫不是把我当成你弟还是什么亲人了?”
“……”
宋锦显然被气着了,但又碍于那些东西不能现在摆出来,举起的手指着李柏好几下。看着李柏那波澜不惊的脸,最后也只能自己吞下那些想说的话,摆袖侧过身去了。
旁边围观全部的刘启站在宋锦旁边,全程目光呆滞。
他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有这么大的仇恨,他也不敢问,还配合的往旁挪了挪。生怕这俩大哥吵架吵架,就随意发疯,殃及无辜的人儿。
俩父子闹成这副模样,两个人,两个心思。一个犟,死活坚持自己观点,一个聋,不听别人劝。
不愧是一家。
木缡又想起以前的事。
祁深早年的时候,刚入门,因为独断的性子就被师父好一顿敲打,明里暗里都有。然这小子,时常嘴上答应,干出的事,依旧秉持我自己知道我对不对,其他人的意见随便听听就得了的意愿。
以前叶漓也把他拖到金玉峰后山好好的打了一顿,然后坐在他躺地的背上。感慨他幸好没在长大的过程中长歪,不然这种性格,搁民间就是一害,不是恶霸就是土匪。
那时候祁深听到叶漓这番话极为不乐意,作势要再打一架,却被叶漓一招定于竹子上三天两夜没下来。
打不过武功,玩不过心机,于是祁深气的一从竹子上解脱,就跑到师父面前控诉大师兄欺负师弟。
叶漓当时那个气啊,心道这人也忒小气,多大的人了还干三岁孩子才干的告状。好在当时师父只是笑笑,提了叶漓几句,便散了众人,没多说什么。
气急的叶漓,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白日,把这孙子又揍了一顿。
然后祁深一个月没理叶漓,训练回来偶尔撞见,俩人一对视,祁深就跟遇见了什么瘟神一般,头也不回的跑。
想到当初,木缡嘴角都不由自主泛上了一抹笑意。
不过以前的日子还是舒心的,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心神费力。
那边俩人冷战,木缡便挥手示意往这边看,指着那山缝,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面说:“这应该是山体震动,产生的裂痕。里面宽度是否与我们看到的,外面这个宽度大小一不一致不确定,可能会越来越窄。这时候万一再次发生崩裂,里面的人可能就会出不来了,所以要谨慎一些。”
天玄那边现在的人,跟原来的相比只有几个了。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向沈浅与许子晟。
但刚刚莫楠的离开,沈浅现在整个人仿佛失了意志,木衲的站在一侧,看着手中的宝袋。模样实在不好,也给不了他们任何建议。而站在她旁边的许子晟,虽有意,但情况他们也都清楚。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木缡也不急,找了个突出的石头坐着抛石头子玩。
几个细小的石头子被放在手背,然后将手往上一抬,趁石头落下的瞬间,迅速翻过手心,让落下的石头尽数都落在手掌心。
他们聊着聊着,期间倒有人提议飞上去,按原路返回。但奇怪的是,那个弟子往上飞了近半炷香,下来之后,说他没有飞到顶层。
众人疑惑,木缡听了也疑惑不解。
按理来说,他们刚刚下阶梯,绕的圈数,应该没有这么高的距离。
那弟子下来之后,向大家说明了该事,也有不信邪的弟子一次又一次的向上飞,却始终没有飞到顶层。
几番折腾下来,不仅没有解决方法,那几位弟子都灵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们几人本就悬着的心越来越低。
木缡坐在一侧看着他们折腾,目光随即又放到了那个山缝之中。
“要不我去看看,大不了,破了这山。”他道。
刘启张开嘴,正准备反驳,意识到眼前人不是自己的小师弟,又转而卑躬屈膝的语气,还板板正正的行礼说:“师伯,您刚刚也说了,慎重。您要是走了,我们走了没有主心骨,山体万一再塌,我们实在没办法。”
“不是说了吗,大不了,破了这山。”
木缡冲刘启摆出一个鬼脸。
刚才李柏两人的吵架,让刘启有点猝不及防,好不容易摆正的脸色,对上木缡的表情,差点破了攻。
木缡拍拍身子站起来,“没事,走不了,我就回来。”
事实上,木缡的大话说早了。
因为他很还没进去,脚底的石头又开始了波动——
叶漓这边——
好在沼泽够高,在水杉枝插分枝的两三米距离。两人将张逸从树枝上解救下来之后,闪身来到了岸边,把张逸好好的放在了地面。
张逸此时气息变得微弱,嘴巴被鲜血凝结糊住了口,胸口起伏都恍如没有,宛如一具死尸。
些许是风吹的时间有些长,又些许是他身上多数都血液此时已经凝结,紧贴在皮肤上。张逸身上的血腥味,除了只有凑近了,其他闻不到任何味道。
叶漓先是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当将目光放在脸上的时候,落在他凹槽的眼眶内。
“多大的仇啊,眼珠子都挖了。”
叶漓叹息,用灵力将他眼眶内,那些个密密麻麻细小的石头子弄出来。再一挥手,一条蚕丝白锦布出现在他俩颊上方,让其不再受到其他飞尘的伤害。
严枫安一动不动的蹲在叶漓身边,看着他做这些事情,一声不吭,目光沉沉。
良久,处理完张逸眼睛处的问题,叶漓才伸出手指,查看了一番他身体内的情况,松了一口气。
“师兄为何要救他?”严枫安轻声开口。
叶漓觉得自己头大。
他刚刚离开,其实并不是来这边。
虽有金尾叶的帮助,他能找到张逸的大概位置。但身旁毕竟还跟着严枫安,为避免他多心,只得先往丁田他们那边去。
叶漓其实是准备到了那边之后,找个什么借口支开严枫安,再来这边。
可到了半路,正思考怎么骗过严枫安的叶漓,却忽的被严枫安抓住了手腕。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他就把叶漓带到了这里。
说实话,叶漓不明白严枫安又有什么新的心思。但张逸看起来离死不远,只能先救下张逸再谈其他的事情。
他的确想要过来这边救张逸,但现在自己不是严枫安带过来的吗?
他觉得自己有无限的理由可以瞎编,但想了想严枫安这个疯子常常不干人事,张开瞬间把要说的话换了段话:“那枫安先前为何不回答我张逸的情况?”
“师兄喜欢他?”
严枫安面对叶漓,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别人在的时候,那种冷漠淡然,而是表现得略微有些沮丧。微微耷拉着眉眼,好似叶漓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比如给他戴了绿帽子。
叶漓语塞。
哥,你装可怜,天都得裂。
不过搁这种事情,被动的那一方就是否认,这段事也会成为两人日后攀谈的话题。
叶漓这边牙龈都快咬裂,而对面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严枫安表情一会变一个样儿,这会儿突然对着叶漓轻弯唇角,笑的荡漾。
严枫安歪头,撑着下巴端详叶漓此时稍显局促的脸,很是开心。自顾自的开口:“师兄不喜欢他。”
“枫安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是是是,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叶漓没再答话,开始治疗起张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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