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公子你醒了。”
旁边房子的一个中年妇人刚好端着一盆污水走了出来,看见叶漓的时候提了一嗓子。
叶漓愣了一下,礼貌的行礼,随后做一副无意中闯入的模样,懵懂的说:“敢问夫人,这里是何地?我迷路了,不巧闯入,不知是被何人所救?”
妇人看他模样,笑着说:“不是谁救的,就是大伙看你突然倒在村口,商量着把你安置在这个没人住的房子里。想着等你醒过来,再决定去留。”
叶漓立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眼中出现了几分光亮,惊喜道:“那真的谢谢各位了,不瞒你,其实我家乃此往北一处人家,是科举路过此地。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不过看你们以农忙为生计,我这边的考试也还有一段时间,不若我留下来帮你们割今年到季的粮食吧。”
“哟,是读书人啊。”妇人听叶漓这样说立马摆手道:“你读书人少碰这些粗活,毕竟写字的手是最重要的。你也不必帮我,我并没有帮你,是家里的男人和其他几个同村的几个主事的发现的。你要感谢啊,就等男人回来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吧。”
叶漓点头,说:“多谢夫人。”
妇人见他这副文绉绉的模样,捂嘴偷笑。她虽说是妇人,但看模样不过二三十。乡下又多是些糙汉子,看见秀气英俊的肯定会脸红心跳。
“嗨哟,公子别一口一个夫人了,就是个乡下人,公子叫我刘婶就行。”
叶漓乖乖顺从:“好的,刘婶。”
“成,看你刚醒是没吃饭吧,到时候来家里吃饭。”倒完水,刘婶拿手挥动招呼着叶漓。
叶漓装作惊慌,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不方便。”
看他这慌张的模样,刘婶摆手笑愈发开怀,说:“什么方不方便的,我男人心大的很,他不会计较的。”
叶漓半推半就的就进了刘婶的院子,随后说什么都不肯进屋里,只是坐在门口帮她剥豆子。刘婶瞧这俊俏小伙心里开心,便也坐在门口。
两人几番交谈下来,刘婶的男人也回来了,挑着一扁担粮食,放在院中。看家里突然来了人,本来准备说些什么,定睛一看是白天救的人。
“啊呦,小伙子醒了吗?”大叔表现得格外热情,几步上前,上下看了一圈叶漓,说:“小伙子果然恢复能力好,白天看你还是有一副虚弱的模样,这会儿功夫已经没什么状况了。”
叶漓笑着回应:“多亏了您和其他人救了我,不然还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大叔哈哈一笑,拍了拍叶漓的肩,对刘婶说:“那就留他吃顿饭吧,记得多弄一点吃的。这小伙子人生地不熟的,可能赶路已经饿了一天了。”
“哎,好嘞。”说罢,刘婶拍拍手就进屋准备饭菜了。
两人宛如兄弟一般坐在门口继续剥着没剥完的豆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小兄弟哪里来的,怎么突然晕倒在外面村口了啊。”
“是北边一个山里的,是来这边参加科举考试的。一开始,原本就是看些父亲留下来的残书断文。前不久听闻这皇城举行科举选择良臣,故而南下,想碰碰运气。”
听到叶漓这样说,大叔皱眉想了一会儿,疑惑道:“这里离城里也不远,我怎么没听过突然举行科举了?”
叶漓心中一凝,不慌不忙道:“是这两日才出的,我能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托了城里亲戚的传信。”
“哦,原来是这样。”大叔点点头,“城里有亲戚好,农活累人,读书好,是唯一的出头路。小伙子加油,你这模样秀气,一看就是能进城当大官的。”
“哎,承您吉言。”
聊两句话的功夫,菜也做好了。
此时远处的夕阳已经落了一大半,天色渐晚。黑暗渐渐吞噬掉残留的光芒,头顶的星辰也显了模样。叶漓被招呼着进屋的前一秒,瞥见目光所及之处的几家,整齐划一的从家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灯笼,挂在了门口。
灯笼很大,同人一般高,有人的两倍宽,纯白色,能清晰的看见内里的竹条以及火光。
每一家都是左上方,都是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灯笼。灯笼里面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火光,无形之中,像在提醒叶漓什么。
叶漓收回视线,进屋坐下之后,刘婶进旁边房间也拿出来了一个与他们几家无异,大小都堪比人高的灯笼。
她不太高,就搬了一把椅子来垫脚,将灯笼稳稳的挂在了门口左上方,一个奇怪图像的凹槽处。
叶漓看着那凹槽好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在刘婶忙完坐下之后,叶漓问道:“为何要在每家每户门口挂上一个灯笼?”
“夜里门口不挂灯笼挂什么,公子莫不是读书读书傻了吧。”
刘婶听后觉得叶漓这个问题十分稀奇,理所应当的挑眉说:“还是说,你们那边没有这个习俗吗?也可能是北方阳光多,少用灯笼吧。”
叶漓又说:“那为何要挂白灯笼?”
刘婶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说:“白色多吉利啊,公子,你……”
“行了行了,吃饭吃饭。”旁边的大叔打断刘婶的话,拿起筷子一声不吭的开始夹菜。
叶漓忙道:“实在抱歉,可能是家里习俗不一样,故而问题多了一些。”
“没事,吃饭吧。”
“唉,好。”
叶漓正准备夹菜,却在看到菜的一瞬间手立马在空中停了一秒。他抬眼看了吃得格外香甜的两人,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口饭一口菜吃了起来,中途还夸了几句刘婶的菜好吃之类的。
吃完饭,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只能凭借灯笼所露出的光芒勉强看清前方的道路。
临走出门的时候,刘婶从里面出来,偷摸的塞给叶漓一块布。
叶漓还没有来得及看那是什么,就被刘婶两手紧抓住了手掌,强行让他收着。在白色灯笼下,刘婶的眉眼弯弯的,嘴角上扬。黑色的瞳孔倒映着叶漓的面容,整个张脸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诡异。
“晚上我男人不在家。”
为什么晚上不在家?
然而不等叶漓询问,刘婶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了屋。
等到叶漓回到这边的空房子,关上门的一瞬间,就猛的抠嗓子眼。
“呕……”
吐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叶漓两手撑在桌边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这间房子没有灯,但窗户实在不好。他凭着从窗户缝里透出来的这些光源,往自己刚刚吐出来的那滩东西看过去。
光芒成线条状,照亮了地上一个个宛如内脏,鲜血淋漓的块状物。
叶漓往床的方向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那滩东西。
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上尘,他也感觉不到上尘的位置。也尝试过使用灵力呼唤其他人,然而周身的灵气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怎么都使不出来。他甚至可以说,除了脑子里那点知识,他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一直拿着剑。究竟是昏迷的时候,那些人发现拿走了剑 ,还是剑压根进不来,这是两种区别。
看起来这鬼,有点东西。
师父进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要求进来的人看看这鬼到底想要如何作恶。师父并没有说让他们进行铲除,看来师父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可进来以来,他好像没发现鬼。
是故意躲着他吗?
缓了好一会儿,叶漓才想起来自己手里一直拿着刚才刘婶给的布。挪动了两下位置,往光源的地方去,借着外面的灯光一看,是块肚兜。
叶漓看清楚的一瞬间,脸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连忙扔到了一边。
这真的是……
把那东西丢下床之后,叶漓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多从他们口中撬点什么。然而在躺下的瞬间,却听见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女人的嗤笑,有男人的碎碎念,像是兴奋到极致的那种欢愉。
叶漓发觉不对劲,连忙起身,趴在门缝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声音从门口路过,越来越远,像是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在那里定格,声音的大小也停在了那里。
叶漓等了一会儿,怕出门的时候撞见隔壁的刘婶。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街上除了远处传来的嬉笑声音,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貌似都睡着了。包括他隔壁那家,也已然熄灯。
叶漓寻着声音往村子东面去,发现那是一间庙。庙里面没有灯,破旧不堪的门窗大开,一阵阵的传来男女欢愉的声音。
原本巍峨的神像在这样的环境下,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许怪异。
叶漓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一旁去,猫着身子看里面。然后才发现里面是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进行男女之事,这些人里面,叶漓还发现了下午刚吃过饭都那个大叔。
每个人的表情如痴如醉,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不知疲倦的一个接着一个。而透过这些人都夹缝中,叶漓只能勉强分辨出里面传来阵阵清脆笑声的是个女子。
莫非这结界之内的恶鬼,正是这女子吗?
如果是,那刘婶说的那两句话也有的解释了。可她发现了自己的男人与鬼厮混,为何不提醒,或者进行阻拦?
正想着,肩头被人猛的一拍。
叶漓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袖,手指抵在嘴巴前面,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指了指一个方向,让叶漓跟她走。
里面的动静还在继续,如今什么都不知情,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也是好的。
叶漓跟着女孩来到了一处溪边,女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气喘吁吁的冲着叶漓说:“你说说你,看模样是个正人君子,怎么还去看那档子事?刚才叫你走你还往回看,怎么,恋恋不舍吗?”
叶漓试图狡辩说:“不是,我……”
“不是什么不是,我一路跟着你的。看你看得那么专注,怕你被那鬼发现才救你出来。没想到还是个衣冠禽兽,喊你走也要犹豫!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叶漓张了张嘴,说不过这女孩,也就放弃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你说,那是鬼吗?”
“不是鬼是什么,每日缠着那些男人,只有晚上才出来,不是鬼是什么。”女孩捶了捶自己一路以来弯折行走酸痛的小腿,白痴一般的看着叶漓。
叶漓想了想,又说:“这鬼是何时出现的?又是如何出现的?你们没有找过道士来驱鬼吗?”
女孩冷呵一声,道:“道士?道士不也是两腿中间挂个二弟的玩意儿?那女鬼蛊惑能力不一般,只要是个男的进入她的领域都会被其迷惑了心神。”
说罢,还看了眼叶漓,说:“包括那些表面看起来清风道骨的人,不也就看了一眼,就五迷三道的?”
“……姑娘慎言,我只是想查看这村中异象。”叶漓轻咳了两声。
女孩翻了个白眼,没理会叶漓这番在她眼中看起来冠冕堂皇的说辞。她抬眸看着天空的星辰,说:“我不知这鬼不知是何时出来的,我是前不久误入这里的,结果现在就出不去了。”
叶漓察觉到了什么,又问:“姑娘闯入的时间是何时?”
女孩想了想,说:“三个月以前吧,一进来就昏迷了,再醒过来已经到了一户人家家里了。”
听起来,倒和他的遭遇差不多。
“那这村中是还有其他误入的人吗?”
“有是有……”女孩说着说着,突然转过头来,警惕的看着叶漓,说:“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又出不去。莫非你有出去的法子?”
叶漓说:“其实我就是受城中蔺安王所托,来这郊外村中除鬼魅的。所以,我希望得到更多的一些信息。”
女孩挑眉,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叶漓,“嚯,你这小身子骨,还能除鬼呢?”
“……”
“开玩笑开玩笑。”
女孩子爽朗的拍了一下叶漓的肩膀,随后笑着说:“其实有不少人,但男的目前一股脑都是那女鬼,其他想不到什么。这里不知发生了多久,女人们早就看开了。”
说完,女孩把视线放在了叶漓身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凑过来,对叶漓说:“救你回来的那家,是不是隐晦的表达过想要与你产生什么关系?你同意了没?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
吞吞吐吐的,叶漓把下午发生的那件事告诉了女孩。听完之后,女孩坐在石头上笑得直不起腰,说:“行行行,少年意志力坚强。你如果过不了这一关,那你还除什么鬼,迟早也是鬼下裙臣。”
叶漓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身旁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生怕她这笑声招来什么东西。
“其实我不是自己来的,毕竟我一个女孩子,哪来的本事在这乱世到处闲逛。好不好玩另说,万一路上出什么好歹,家里人还要担心。”
笑够了之后,女孩长叹一口气,想起来什么,又抬头看着头顶的星星,缓缓开口:“我有一个心上人,他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是他出行带着我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我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在这里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明明还有两月,我们就可以完婚了。”
叶漓静静的听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表安慰。
“没事,会出去的,他一定也在等你。”
女孩转头看了一眼叶漓,并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溪边,观赏眼前短暂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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