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湫的体内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叶漓的进入,就一直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异样感。这种感觉并非是反应到叶漓的身上,排斥他,而是这具身体自身一直在排斥自己的躯体。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叶漓有一种,罗湫才是寄生的错觉。
避开他体内的一些暗流涌动,在不知寻找了多久,就看见,在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手脚修长,蜷缩在角落里看不清模样的“人”。
就是它了。
它蜷缩在最最黑暗的位置,修长无比的手臂紧紧抱住了瘦弱的自己,将形状畸形的脑袋埋入自己的臂弯当中。干瘪包骨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刚刚被什么东西惊吓还未平静下来。
叶漓往前迈出了两步,却在离它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里是罗湫的心境,不存在现实的情况,鞋底与地下不会摩擦发出声音。但叶漓清楚,它已经注意到叶漓了。
在叶漓停止前进之后,几乎是脚步顿住的下一秒,前面的那个东西明显停止了抽泣。
叶漓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它的背影不打算做任何动作。
时间仿佛过得很漫长,但又好像没有度过了几秒。
叶漓不为所动,然后在下一秒眨眼的瞬间,前面那个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瘦小身影猛然出现在了叶漓的面前。高高扬起修长无比的手臂,眼中的泪光与杀意,它手中利爪直逼叶漓的命脉。
“刹——”
安静的环境下传来了皮肉被瞬间划开的声音,然后是液体流动的声音。
“砰!”
叶漓平静的倒地,脖颈间的伤口大幅度的张开着。从里面源源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刺眼,鲜亮,腥臭的液体,给这个灰暗的空间带来了一抹染就铁锈气味的调料盘。
“啊……”
刚才蹲坐在角落看不清身高,但它此刻的站在叶漓的面前,却足足有近三米高。好似只留下骨头的腿部还是弯曲的,两手交叠的放在前胸的位置。它不知所措的看着倒地止不住流出液体的男人,男人漠然的神色一直放在它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这里好似又恢复了无边的寂静。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它见地上的人一直不动,而刚才似乎源源不断的液体也在缓慢减少。直到那个纤细的脖颈处再流不出一滴,地上的液体也渐渐占据了他下面的多数地方,液体的颜色将他身上的布料染了尽数。
“啊……\"
它终于四肢并用,缓慢而谨慎的向他爬了过去。
“啊……”
它用自己的指甲轻轻戳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体,从胸口发出的音节似乎在呼唤他。但身下的男人原本看着它的瞳孔都变得有些灰暗,身体的温度缓慢的下降,它才终于感觉到了慌乱。
“啊,啊啊……”
它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双手双脚并用在地上爬行,在叶漓的身体旁边来回顿步。胸腔内不断发出的低沉闷音,似乎是它唯一可以沟通的语言。那一声声的呢喃,环绕在这片空寂的地方,久久不能消去。
然后下一秒,在它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自己围绕着的男人动了一下。
见状,它立马跳出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范围,微缩着四肢,警惕的注意这边已经成功站起来的叶漓。
他脖颈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甚至前不久流出的血液已成了半固态黏在衣摆上。之前它下手的时候太重,此时隐隐可见内里白骨。起身动作的时候,连带着脖颈处的伤口,两边的皮肉轻微的颤动。
“看来没被祸害之前还是个好的。”
男人站直了身子,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脚。
它听不懂眼前男人的喃喃自语,但凭借生物的本能感应,它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叶漓摸着脖颈处巨大的裂痕,似是没有痛觉一般将两边的皮肉强行捏挤到了一起。安静的环境下又传来衣料摩梭,肉块挤压粘合的稠密声。
“就这个身子勉强可以承受力量,之前被那个疯子踢一脚险些报废。好不容易才修复,莫要这脖子还落个疤痕,到时候丑得没眼看可不行。”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操弄着手上,待到将那个伤口变得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叶漓颇为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转头走向它。
它对于这人的突然靠近周身又有了警惕心理,忙不迭往后退。然而在叶漓眼中光线不着痕迹的闪动了几下之后,它的身体突然就后退不了,僵硬的停在原地,等待着叶漓缓步的靠近。
它的身躯虽然瘦小,但腿毕竟有那么长,即使半蹲的状态,也仅仅是叶漓站立可以对视的高度。
叶漓伸出手施了个奇怪的法诀,黑暗的环境下,鹅黄的光环一圈圈的套在它的身体处。被束缚,躁动不安的它在叶漓轻点了一下额头之后闭眼倒地。
它倒地不醒之后,原本环绕在周围,叶漓一开始感觉到的异样也瞬间消失无踪。
回到现实世界,罗湫的脸色也好了不少,不过一会儿就苏醒过来了。
“大师兄……?”
看到罗湫两眼懵逼的眼神,叶漓简言的介绍了一下他从那个后宫暗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随后让他将自己为何去那个暗道一一说给叶漓听。
罗湫缓了一小会儿,随后说自己原本因着师父的嘱托在那附近徘徊,但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罗湫原本不愿,但后来自己不知怎么就到了一个凄凉的小院子里面,然后被带进暗道,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女子是何人?你又看见了什么。”叶漓道。
罗湫回想了一下,道:“她说她叫林雀,是天玄的长老。”
叶漓闻言眉毛一挑,却没有多意外。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师父死了。”罗湫的手撑在床上,昏暗烛火下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叶漓,又道:“我们有一个小师弟,小师弟杀了门派中的很多人。我前往北域,未曾知晓这件事。后来你我在北域大打出手,掌门一职不知怎么就落到了我的头上。而大师兄在此事之后,被那人强行拐入深山隐居,很不开心,况且他日日……日日对大师兄……行不轨之事。”
“……”
叶漓语塞。
那些爱恨纠葛,你追我赶就算了,怎么还给一个孩子直播这些东西?
罗湫看着叶漓的侧脸沉默,对于林雀给他看的东西又多了几分信任,心下却是一片凄凉。
“不论那些事情亦真亦假,寒心的是在你与我分别的第二日,我便与沈雾年做了交易,卖出了自己的躯体。我也未曾想到自己的魂魄在离开躯体时一直未曾消散,但我到底还是被任命了掌门,所以我会时不时的回去看看。好在,沈雾年对青御没什么想法,多数时候,都是由我躯体内残留的意识支撑了这些年。”
叶漓想说话,叶漓说不出来。
“我尚且记得在掌门殿前时,大师兄就频频走神,状态不太对劲。所以,大师兄是那时便已知晓那些事情了吗?”
叶漓长长的叹息一声,说:“罗湫,你是我们在里面最最刻苦,也是最有责任心的。”
罗湫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内里所含有的隐晦话语还是听出来了。隐约之间,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日看见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田埂边,往日仙风道骨的大师兄正穿着似是农耕的短襟半袖,手中毫无违和感的拿着一个竹篮,手中还拿着一个洗都没洗的萝卜在啃。罗湫说自己的能力资历远不如他,若是哪天他想要回去这个掌门之位,可以随时还于他。
而叶漓当时说,那位置,他说罗湫比他合适,就是比他合适,无关能力强弱。
语气间的笃定,眉眼间的骄傲,周身气质与身上的粗布麻衣格格不入。
罗湫的记忆内没有任何关于这些事情的任何记忆。但他就是觉得,不管是重来一次,亦或是上辈子的遭遇,选择让他看见,必然是天意驱使,有迹可循的。
思绪回过神,叶漓坐在身侧。
罗湫于是又躺了回去,看着床顶,对叶漓幽幽开口:“要不把沈雾年提前告发?那些事情可能的确发生过,但眼下与那些东西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毕竟我们并没有小师弟,只要小师妹。再不济,就直接打到沈雾年面前。毕竟他杀了这么多人,意识一而再,再而三的分裂,投放,早就没有多少力量了,落竹打他都绰绰有余。”
“……?”
叶漓正思考怎么开口,就震惊这个不管先前还是现在都闷骚,只会死守规矩的师弟,竟然还能想出这么个歪招。
打沈雾年?
很好,叶漓想实现。
房间里的沉默让罗湫忐忑不安,那些话都是脑子一热说出来的,自己也知道多么的小人。于是看向叶漓,果不其然,床边坐着的少年表情很是震惊。
他忙道:“不不不,大师兄,我……我说着玩的。”
叶漓没什么大表情,不甚在意的拍了拍罗湫的肩膀,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说:“那给你看这些事情的女子有说什么吗?”
“倒没有。只是我看完这些不是很相信,就和她打了一架。”
罗湫语气说得轻松,但看他身上的伤就知道应该不是简单打了一架。林雀的原身能力又不弱,毕竟兽类,凶残也是正常的。
在叶漓正欲开口,就看躺在床上的人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来了一片足足有半个小臂那么长,比血液还要鲜红的羽毛。
这东西让叶漓眼皮不自觉的挑了挑,嘴角抽搐。
……
这东西落在罗湫手里,叶漓是真的相信他赢了,还让对面破防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某个人就要上门来讨说法了。
不知张逸知道了,会不会过来直接发疯。。。
沉默良久,叶漓还是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将这个东西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罗湫笃定了这东西的不一般,闻言,脸上冷峻了几分,仔细的放回原位,还贴心的拍了拍。
叶漓又道:“我这边有一些情况需要处理,可能明天得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不知,但你若想找我,就直接喊我就可以了。届时,我会在这房间的周围设下结界,不让一些不长眼的妖物来打搅你养伤。但同时,这个结界也会因为你踏出这个房门而消失。”
闻言,罗湫点了点头。
第二天午间,叶漓给店小二塞完银子,嘱托了一下定时送餐就出门前往公主府了。
他一开始准备走正门,但临到半路被人拉到了一旁的小巷里面。叶漓感受不到对方是妖魔,就没有那么警惕,等她将自己放下,叶漓才发现这人竟然就是昨天遇见的那个侍女。
侍女满怀歉意的小声开口:“抱歉啊,不过眼下国主将公主看得紧,生怕她跑出去找周庭桉,所以周围都是侍卫。你若是贸然进去,有人认出你是那日随白川一并前来的使节,那就更麻烦了。”
叶漓朝她身后看去,是一个小巷子。
想来是话本里面让偷偷摸摸的小门,现在自己将要走的地方。不过既是严防死守,公主府说大挺大,门就那么多,为何会漏掉这么一个小路?想到这里,叶漓有了些许兴致,眉宇间都有了几分感兴趣的神情。
“所以,我们走小门?”
侍女看着叶漓的笑脸,两颊微微泛起了红晕,害羞的偏过头,指着身旁的墙说:“不不不,是走这里。”
叶漓偏头,看着旁边那近十米,堪比皇宫的墙壁,下意识以为这丫头也会点轻功。然后就在他正欲感慨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侍女在自己的疑惑眼神下缓步走到了墙根处。然后蹲下一点点的扒开了墙角的杂草,指着一个貌似是狗洞的洞口说:“这里。”
那狗洞口在墙角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所以加上外面的杂草,就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脚下。而随着侍女扒开杂草,叶漓眼睛又很好,清楚的看见在狗洞旁边还有一滩冒着热气的条状物。
“……”
侍女注意到叶漓的目光,也顺着那边看过去,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这阿黄,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见它,怎么转个身的功夫……”
她欲言又止,略显尴尬的看向叶漓。
“……其实我还有点功夫,可以……”叶漓试图挣扎。
然后就看见眼前的少女说:“这高楼上一直有人巡逻,若是利用轻功,也是会被发现的……”
所以眼前这个路是唯一的路。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头快埋进胸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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