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和严枫安回了那边之后,扶苓独自回家。等打开门之后,方垣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中心位置翘着二郎腿,模样比扶苓那时候还像个大爷。
“快看快看,干不干净?”
方垣伸出手,示意这个不大的地方已经被他打扫干净了。但在扶苓的眼里,还是跟原来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个小子真愿意为了那东西,屈尊降贵的给他打扫卫生。
扶苓把一个红色的塑料板凳拉到自己的脚下,敷衍般的点点头,对方垣不耐心说:“是啊是啊,难为您了。不过打扫卫生这件事,貌似是我说你将我轮回十世这件事吧?”
方垣的脸微笑着,眼中却蕴含冷意。
“怎么就怨上我了呢?当初可是神主的指令,而且那指令传来时你不也看见了吗?”
“神主?要是神主,现在你会来我这儿?”
面对方垣明显忽悠她的话语,扶苓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道:“这种话,你去留着骗扶桑还差不多。骗我,臭小子,你是以为我老年痴呆了吗?”
方垣耸肩,眼睛微垂,闪烁着眼中的水光,看起来可怜极了。他半低下头,无奈的开口道:“……那怎么办,我不能如意。我在这神界举目无亲,思念亲情得很。你们团结一体,我自然只能虚张声势,骗骗你们换来一点心里安慰咯。”
越说越离谱。
当年若不是神主压制,这小子能杀到世界全部泯灭。
还亲情,他压根就是个孤儿。就算后来找回了原来的生父生母,也是一刀了解。他在这思恋亲情,亦不过是虚假的蒙骗手段而已。
“忒精。”
扶苓吐槽了一嘴,转身从一个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件东西来,扔给了方垣。
“就这个?”
“就这个。”
扶苓不耐烦的看着方垣将个白玉雕刻的铃铛,来来回回翻看。
“这东西是我幼年时期,春游在一个山涧里面找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你要不要,不要还我。”
受到转动的铃铛内里叮铃作响,每受到一次撞击,都能感受到内里力量的流动程度是何等的澎湃。
方垣拿到手上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它内里含有的力量,眼睛一亮。
“行,不枉我给你打扫了那么久。”
他点头,随后将铃铛往高处一抛,稳稳接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扶苓姐姐。”
扶苓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椅子上。破旧的椅子被坐得咯吱咯吱响,扶苓在上面晃荡着,对方垣说:“这东西脆弱得很,你小心点,莫要坏了还来找我售后。”
“当然,我可是很守信用的。”
扶苓受不了他这副恶心的态度,冲他摆了摆手。方垣就原地消失不见,房间里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扶苓正欲站起来,突然胸口一阵刺痛。这种痛觉似乎是肉体被分解,她受不住,半边身子倒在了床边。
而此时此刻,她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给你留了个礼物,就当了却你这一生,让你快点进入下一个轮回。”
狭小的房间里,扶苓蜷缩在床上。
而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一大堆她这两天拉着两个人买的各种小玩意。之前爱惜的模样已经不见,东西似乎是被随意丢弃的。它们有些甚至就扔在地上,有些在本来就不大的桌子上摊开,散落一地。
昏暗的房间内并没有开灯,仅靠着楼下玩闹用的灯光,一下一下的闪在扶苓的脸上。
她浑身瑟瑟发抖,紧紧的抓着自己前胸的衣服,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两鬓流下来。此时并非是夏日,她身穿着单薄的衣料,蜷缩躺在床上痛苦不堪。
床上单薄的被褥被她踢得皱巴巴的,连同唯一的枕头都被踢到了房间的一角。
但现在若是有人在这个房间内,就能闻到一大股浓郁而刺鼻的血腥气。
扶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如雨般落下。胸口的疼痛还在继续延伸,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不停的往两肩延伸。
方垣!
你大爷的!
两个小时,扶苓把方垣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直到不知过多久,胸口处的疼痛感缓解一些,扶苓才虚弱的下床。
走到洗手台,她面朝镜子打开自己胸前的扣子。在昏暗的月光下,镜子里反射出她此时的模样。
她的胸口一个赫然出现的巨大缺口,内里的内脏清晰可见。缺口的周围没有切割的痕迹,像是肉块自动分裂的软组织体。而血液依旧在顺着腰部往下流,将浅色的睡衣染得更深了。
钻心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但此时的扶苓已经没力气再止痛什么。
要么,去医院。
不过她猜,这块比脸盆还要大的缺口,没有医院敢接。
要么,等血流干。
死了算了。
毕竟方垣的意思就是这个。
他奶奶的,这是个屁的礼物。
想起方垣走之前说的话,心里又骂了好几句。扶苓闭了闭眼,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大洞被夜风肆刮,连换气都变得困难。
她想,还不如被狗咬呢。
“滴滴滴——”
此时一阵铃声传来,在这个安静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
扶苓听到响声睁开眼,发现来源是她放在床上的手机发出来的。
那在黑暗中亮起灯光的方向,明亮得甚至能照亮这个不大的地方。扶苓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放下抓着两边衣服的手,走上前去拿起手机。
“谁?”
“是我啊,两天不见就不记得了?”
“……”
“你怎么不说话?嫌我这个时间段给你打电话烦吗?那也没办法,我就是在一点钟嘛。不过我猜你的作息时间,现在肯定没睡觉,就……”
“……什么事?”
“嗨呀,就是今天的工作嘛,交班的时候发现少了两百块钱。你知道的,发现亏钱是要减工资双倍的,我明天又不上班……我知道你最好了~你明天上班帮我补上好不好?到时候等风头过去了,我请你吃火锅。”
“……”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哈!姜莹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恐怕不行了。”
扶苓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肉块还在不停分解的情况,低声说。
“怎么不行了?就两百块钱,你平时那么节省,不可能两百块钱都没有。我明天休息,明天老板要过来,你就可怜可怜我,帮我补一下嘛……”
扶苓揉了揉眼睛,疲倦的开口:“你转给当天的同事吧,让他帮你垫,又不止我一个人上班。”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后没好气的开口:“就两百块钱也不乐意,我算是重新认识你了。”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而这个时候,她上半身的躯干已经被分解了一大半。随着肉块的消失,血管动脉暴露出来,血液喷涌而出。前面的皮层与肉层都分解成了黏腻的半凝固物体,正一点点的从骨头上落下。怀中的内脏稀里哗啦的流到地上,唯有连接的部分好似还在运转一般,死死的挂在身上。
“呯!”
终于,在所有的躯干部分肉层被分解殆尽。仅靠骨骼支撑不住,两臂以及头颅的重量,嘭的倒地。而那些原本分散在躯干角落的血液,尽数溅在这房间里的每个地方。
房间里的女孩倒地,在几个小时以前还熠熠生辉的双眼变得黯淡。直到浓稠的液体涌入了她的眼眶,染红了掺杂血丝的眼球。
在这个安静的夜里,一个女孩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无人问津,没人知晓。
等她被发现死亡时,可能是因为尸臭味干扰到了别人,她才可能会被发现。而之后关于她这个籍籍无名的女孩,爆出的新闻或者谣言。这些事情,那都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后话了。
回到这边世界的扶桑,又重新进入了叶漓的身体里面。重新感应四肢带来的力量,胸口处传来的暖流,一点点的温暖着寒冷的身体。
这间小屋比山林小屋要简陋一些,毕竟当初那个老头一个人居住,远比现在还要随意些。叶漓的进入,倒也算是给这里带来了一丝丝的暖意。
但唯一的缺陷,就是冬天刺骨的寒风,会透过门缝刮进来。那些好不容易烧出来的炭火一下子就被刮灭,变成一堆冰凉的灰烬。
他们这些修仙的倒不怕寒冷,但冷热是人体自然的感应,修习仙法也只是增强了抵制寒冷的程度而已。本质上,他们只是在修仙,还未成仙,冷暖自知,总是有感应的。
当初严枫安有提过将门窗墙面重新修缮,或是将周围设下结界,让风跑不进来。
叶漓当时听取了前者,只是说等有时间再看看,但后者就立马摇头。见此,严枫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有空闲时间就下山搬来一些木材,一点点的比位置,一点点的修理。
此时他刚回来,神智还是有些懵圈的。而严枫安坐在他床边,见他坐在床上不动,嘴角微微上扬。拿来衣袍细细为他穿戴好,又坐上床,为他梳理好头上的碎发,戴上发冠。
“昨天落竹来过,说是你带回来的那位李柏有事找你。不过我们当时都不在,她就折道回去了。”
严枫安坐在叶漓的身后,缓缓环住了他的腰。他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他的肩头,贴在叶漓的耳畔低声细语的说:“那位宋锦,想必也有未了的心愿。李柏将他救回来,他想必也知晓了这件事,疯魔了些时间。”
叶漓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得将现在的视角捋清楚。这实在没办法,叶漓的身高比扶桑矮得多,实在有碍体验度。
他转头看向严枫安,就直接对上了他眼中的波澜。严枫安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就是看着叶漓,看着他的动作,反应。
叶漓张了张口,愣了一瞬,似乎在疑惑两人怎么就靠得这么近了。
但很快叶漓就反应过来了,挣扎开了严枫安的怀抱。然后站在衣架前,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穿戴整齐,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叶漓迟疑了两秒,然后才想起来落竹的事,问:“宋锦怎么找的落竹,他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严枫安却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叶漓闭嘴,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他不知该从何开口。思索了许久,叶漓才勉强找到一个话题,面朝他道:
“严枫安。”
“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
严枫安闻言直起上半身,抬眸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我都可以讲给你。”
“真实的。”
“那没有。”
“……”
忒实诚。
而且话题又结束了。
叶漓没办法,看来两人是真的聊不来。
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衫,说:“……左右回来也无事,落竹不是有事找我吗,我去翠华峰看看。”
然后他又走了。
两人的一次聊天,再一次的以这样的结局结束。
不过坐在床上的严枫安神色淡淡,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在叶漓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有冷风吹进来,吹动了他的衣摆,他的发丝,怕是会以为他是尊雕像。
严枫安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站起身。
他出门,去了隔壁房间拿出来了一些已经弄好的木材。然后在刚才漏风的地方比划着,再拿来工具将它敲定。
只是今天有点奇怪,他在敲了没几个钉子之后,手臂就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严枫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还在继续发颤的手掌心。眼中流光闪过,灵气包裹住整个身躯。不过一会儿,他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手臂的颤抖也消失不见。
先前方垣跟跟他提过一嘴,说什么都用神力维持,迟早有用不出来的时候。这样的停顿,哪怕是一个时辰,也是预示着陨落的证明。而且,他又说,人类的神奇之处在于,他们并不仅仅是靠创世神的神力维持生命的。
严枫安的确很相信这句话,但同时,现在的他最好的方法,只能选择依靠力量进行维持表面的形象。
将房屋的外围简单的修缮了一番,严枫安就坐在门口等着叶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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