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可悲的。
死亡是痛苦的。
死亡又是结束苦难,掌控自我价值的唯一方式。
人们惧怕着死亡,因为前路是未知的。
这样的离去,意味着他们即将失去现下所拥有的美好,即使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过是一团虚无。
但同时,死亡又是解脱的,是幸福的。只是后者由于特定因素太少,往往很少有人会感悟到。
沈雾年想要他们死,他们想活着,只能尽力去抓住那些可能改变局势的唯一性质。
他们当时只在水泽的外围,却也听旁人说起青御的人在中心位置。他们不知晓里面的具体情况,但他们知晓这场长达三天的祭奠内只是死了一个,而其他的人皆完好无损的返回了门派内。
他们觉得青御是有办法的,所以前往了青御谈论天玄一事。
同时,沈雾年是期待着什么的,所以让一些傀儡进入其中浑水摸鱼。
两者虽是不同方向,但其目的是一致的。
有宗门在青御门下闹,希望青御前往上饶加入他们的讨伐。林雀前来青御寻找叶漓,受到指示让叶漓前往上饶。
他们都是希望青御当这个开启战争的导火索,但在开启战争的前提,又不希望自己的利益遭到破坏。他们想要借助旁人的手,间接性的插入利益的纠葛中,想让自己得到其中的不小收益却独善其身。
叶漓很清楚,这些人他们算不上有错,这些情绪是很正常的。多样的情绪化,极具智慧的灵动力,才拥有了人这个奇妙的种族。
善也是人,恶也是人。
不能因为只看见了恶的一面,就自动否定了善良。
战争,纷乱,交流,和平。
这些东西相互制约,也相互破坏。
他们也期盼着美好,只是方法不同,造就的结果也不相同。分辨两种方向的形式,只是处于两个不同阶段的利益罢了。
沈雾年想要姜莹回来,白川想要晋洲城内的人偿命,徐徽想要世界不再紊乱。
可惜这些东西的产生,就预示着两者之间不同处境的抵抗性,注定要发生战争,死亡。
众人将话都说得差不多,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见青御这边依旧没什么动静。他们以为青御也被沈雾年吓得不敢说话,于是对于方才说出的话瞬间产生了畏惧感。
而青御这边,大部分带出来的弟子还是畏惧的,毕竟在所有人的心中沈雾年就是神。周围的人说了这么多,他们其实也想说些什么。但长老并不吭声,而往日有主见的大师兄在此刻也沉默了起来,他们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才对着叶漓使用激将法的魁梧男子,眼下见叶漓依旧沉默心下终于慌了。
他转头看向前辈,想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然而方才在外面趾高气昂的前辈,现在的模样亦被沈雾年吓得不敢动弹,更不用说什么替他解决问题。
沈雾年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好笑。
“叫来叫去的有何意义?你们大可一起上。”
听到声音的众人再次回过头,这次上前一步的是那位容貌俏丽的男人。
“好,那我来与你比较比较。”
他拿着剑,倒是谨慎了不少,站的位置离沈雾年还很远。不过沈雾年方才眨眼间就从湖面移动到这边的速度,怕是离得再远也没什么用。
“沈雾年,就眼下的现状我先提醒你一句,你本就犯下大错,本应自裁谢罪。但如今却还顽固挣扎,否定自己实施的罪行,实在可恶。”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雾年刚刚张口想说他们怎么让个小白脸上前,转头听见他的声音,瞬间有些沉默。
但眼前的男人却以为沈雾年的意思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觉得他连与沈雾年对话的权利都没有。
他看着沈雾年咬牙,手中的长剑猛然举起,道:“枉你话还为天玄的掌门这么长的时间,原以为是正道中人,没想到也是个眼高手低的!”
说罢,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冲上前。
沈雾年冷笑一声,心道这人咋咋呼呼的,还不是和那群人一个模样,说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天下人报仇吗。
但当男人来到近身,正准备再多嘴一句的沈雾年,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了。抬眼看见已经在自己面前的剑光,沈雾年脸色立马冷峻了下来,以极快的反应躲开那一剑堪比致命的攻击。
男人使用的剑法快速到几乎看不见他出剑的瞬间,凛冽的剑光似是一位功力深厚,经历了长时间磨合的高人。
面对这样的攻击,沈雾年虽及时反应过来,但他的剑还是在沈雾年的肩膀处留下一道深而长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渗透出来,染红了周遭素雅的布料。
沈雾年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己肩膀处的伤口。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对这个男人时的眼神,却莫名展开了笑颜,语气中都带着愉悦。
“敢问公子是哪门哪派的?为何沈某此前未曾见过你?”
“呵……亏得你还躲过去了,还以为能以这一剑要了你的命。”
说罢,男人冷笑一声,将横在自己面前的长剑耍了个剑花,转而挥至一旁。他站在沈雾年面前,身上露出的气势丝毫不输沈雾年。
他说:“姓沈的,你自然未曾见过我。甚至在场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我,只我将将出关。”
“出关?”
沈雾年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可不记得有什么大能在这期间出关。
站在末尾的叶漓听到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长老见他思索的这么认真,及时开口道:“这位公子能力非凡,能与沈雾年比个高低。加上他的模样,话中的意思,形态举止间的模样,那可能就一个人选。”
听到声音的叶漓侧过脸看去,长老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他见此不解,说:“是何人?”
“传闻千年前,西边有一仙者,容貌惊艳,行医问诊,除魔卫道,能力与神比肩。但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仙者告别世间,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见人。”
“仙者?”
叶漓闻言,再次看向那人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也转头看向了叶漓。
那眼神,好似在审视着叶漓一般。
仙者?
当初在蓬莱,也没听陈老聊过这一号人物啊。
不过这眼神,倒像是在查看叶漓底细似的。叶漓倒是没多大反应,反正他这身体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能看穿说明这男的不是个人类。
叶漓收回视线,转而对长老说:“既是仙者,那怎得如今就出关了?”
长老:“不知,但细想方才外面跟着他的那一群人,好似的确是西边哪个门派。”
“西边的门派有哪些?近几年都不怎么冒头,比南疆的玉诀还要隐世了几乎。”
叶漓对西边不怎么了解,跨越这边的地域,西边多是山林多一些。由于一些特定原因,那算是属于妖物的世界。而也正因如此,鲜少有人类在那边居住,仙门也是在临近边缘的地段开展的门派,贸易什么的也就少了很多。
听见他这么说,长老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说:“先前好似的确闹出过事件,内容并未知晓。只知似是西边和西北,不知因何原因产生矛盾,两者打了一架。但两者谁都没有打赢,最后的结果还勒令不允将这件事告知外人。”
对于长老说的这个事情,叶漓当时也听说过。但修仙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实在过于正常,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若真是位仙者,感应到世间缭乱,下凡普度众生,为民除害也是不意外。”
其实更为真实的原因,叶漓感觉像是他们因为这场争斗,反而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事情太过复杂,连流言传出来的内容都是支离破碎的,不得不将唯一可能改变局势的仙者请出来。
先是费尽辛苦请了这位大佛下山,结果没过几天沈雾年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他们刚好也算是赶上,让这位大佛趁机露面打一下知名度,随后好开展门派内的一些事务。
此一举,倒也算是名利双收,往后门内收弟子也更加有底气一些。
不过这样的想法那位仙者想必是看出来了,当初第一眼瞄到他的时候,脸色就是不太好的。
想了想,叶漓转化了下说辞,好奇的询问:“对了,那位传说中的仙者怎么称呼?”
“既是仙者,自然没有名讳,不然是大不敬。”
“倒也是。”
“……不过,有人在不知何处,遇到了自称他此前故友,名唤他暮山。”
“暮山……听起来老气。”
不过结合他的遭遇,貌似也符合。
回过神来,面前的沈雾年和那个男人已经有来有回的打了好几个回合了。胜败显而易见,只是沈雾年状态就不怎么好了。身上多处伤口,被打得落花流水,腹部还中了一剑,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口的衣襟。
看见他这副模样,众人高兴得很,当事人却皱眉。
“你为何处处迎着我的剑?”
“你厉害,何以叫迎。”
“你当我痴傻?你分明在迎着我的招式补招。这些招数用得微妙,寻常修仙者也就罢了,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沈雾年被打得倒地,又是一口血液吐出,自己如今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了。他却笑得开怀,仿佛遇到了格外感兴趣的事情,满是鲜血的嘴巴大大的张着。
而在这边的叶漓,也注意到了与沈雾年一样的情况。
这位强者……似不常涉足人间。
性格直来直去,能力虽不凡,但能力带来的自傲,也给了他不必与人绕弯子的想法。这样虽好,但阴毒之人常有,稍微动点脑子,他可能就会落入难辨真伪的地步。
不知……是喜是忧。
男人看着他的模样,抓着剑柄的手不由得一紧,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想要往后退。
“不对,沈雾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雾年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露出一抹笑。
“沈某原本计划另一个人完成这件事,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不入世的高人……咳咳……既有高人,那自然得继续这样的比试。”
说罢,猛的朝男人扑过去,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将男人紧紧抱住猛的往湖中央而去。
“沈雾年!我干你娘的!!!他娘的放开你爷爷我!!!这特么是什么!你莫不是龙阳之好!死了都还要行这等龌龊之事!!!!”
他搞不明白沈雾年究竟要干什么,看着环在自己周身的东西,怒骂声由近到远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众人面面相觑,听着男人口中的怒骂内容,原本高兴的心情瞬间呆滞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没一个人说话,但他们各自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方才还打得激烈,眼下怎么……
叶漓看着沈雾年环抱着将男人拖入水榭中,表情有些凝重。
他伸手拍了拍严枫安,低声道:“这人没问题吧?不会被反杀吧?”
严枫安摇头:“沈雾年不会反杀他的,而且他本身拥有那个能力。”
两人进入水榭之后,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刀剑相撞,打得貌似很激烈。四面的丝布被剑气一阵一阵的掀起又落下,下摆的位置被挥出的剑气斩断,破破烂烂的,全然没有了先前的仙气飘飘。
此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景象已经懒得去询问了,毕竟里面情况有些复杂。那个男人想必如今已经看见,沈雾年将他拖进去的原因,以及藏匿在水榭中的东西。
里面似乎还有争论声,但激烈的打斗却掩盖了谈论的声音,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
叶漓上前一步,利用灵气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他们身上的东西在沈雾年消失之际便不见了。
不知目的。
不知来源。
叶漓沉了沉眼眸。
他其实怀疑莫名消失的林雀,他们身上种东西,只有青御的没有。这种属于南疆的产物,究竟是因为这些人内部被人偶所种,还是早已被种了下,这些不得而知。
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方才地上捡的铃铛,仔细辨别上方的纹路。
原本还打算在这次结束之后,就现场的几位跳的厉害的抓一个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没想到它们先消失了。
但还不待他想明白,水榭那边就出事了。
一道充满力量的光束猛然间破开水榭的木材,原本飘洒在周围的布料被强烈的灵气震得支离破碎。方才还恬静美好的建造,此刻猛然间变成了一座废墟。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被余波震开了十几米的距离,湖内的鱼水被震得掀起一阵一阵的浪波。
不过片刻,在所有人回过头的注视下,他们看见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冲天际,破开层层云雾,在天空强行开出了一个旋涡模样的景象。
而金色光柱下,仅站着一人。
不是沈雾年。
飓风席卷着他的衣摆,他的发梢,卷起他脑后长长束起的长发。
环绕在周身的金色光束,仿佛在此时是为了他而生的一般。周身散发的气压,远比方才对战时还要令人感到窒息。
他抬眼看着岸边的人们,手中的长剑好似要被他握碎一般,语气却是那样的愤怒。
“你们……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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