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丑?”夜千放眯了眯眼,似有些不解,君行舟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
“丑。”君行舟的回答,并无一丝犹豫。
“你眼光可真高。”夜千放说着,指腹蹭过颊边。
昔年,他可也曾是,迷倒过万千云起学子的。
如今,君行舟轻描淡写一声丑。
君行舟无意与他闲谈,收好卷轴便向外走,徒留夜千放在原地问道:“不留在我千行殿多玩玩?”
“不玩。”
留着做什么,等夜千放这厮将他扒皮拆骨么?
诛神大阵的阵眼,藏在一处幽静之地,君行舟抵达之后,掐卦几次,终是确定了,这便是最后一处阵眼。
可,以他的阵法造诣,想破这诛神大阵,无异于天方夜谭。
君行舟脑中过了遍,如今修界中的阵法大家,基本要么是家学深远,要么是宗门传承。
这二者,无论哪一种,他招惹了一个,便等于招惹了全宗。
毕竟,比起修习百兵的修士,诸如阵修丹修一类,自保能力不足,他们会更倾向于抱团群居。
君行舟要是随便绑一个来,跟招惹了阵修全家没有区别。
可若是虚与委蛇,攻心为上,又未免太浪费时间。
当初利用贺云起这一步棋,不过是他太清楚,君行泽贪生怕死的秉性。
他若不潜入万归宗地界静待时机,君行泽怕是会终生不离万归宗庇护。
君行舟如今还没有一人剑指万归宗的本事,他只能迂回选了条更容易达成目的的路。
毕竟,杀了君行泽,本就是他心中一大要事。
当年他趁君家族人云集之际,屠尽君家满门时,唯独缺漏了君行泽一人。
此事君行舟耿耿于怀。
杀了君行泽也成了君行舟出山的第一大要事。
如今,只为捉一阵法造诣高深之人,还不值得他如此劳心费神。
君行舟抱剑一跃,于幽寂林中静坐凝神,他想,他且,守株待兔。
这样的大阵,若要维持最初的功效,结阵的岁月越是悠远,阵法就越需要养护。
尤其是诛神大阵的核心阵眼,自魔神逃出修界之后,修界之人怕是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魔神破了他们这最后一重保障。
因而,就算没有养护之人,也定然会有人定期前来查探阵眼状况。
君行舟等的,就是那一只兔。
端阳明仪浑然不知,他成了别人眼中,那一只撞树的兔。
他还在拿着卷轴,努力找路。
身为端阳世家年轻一辈中,最具阵法天赋之人,他平日里,除却编纂史书,便是修习阵法。
如今,还是他头一遭,独一人前来修缮阵法呢。
诛神大阵是千万年前,端阳世家先辈联合诸多阵修大家共同铸就,端阳世家自然存有诛神阵法的第一手资料。
何况,时光长河已过,当初修筑诛神大阵的阵法大家们尽皆羽化,后辈多数泯然众人,亦或是不再修习阵法一道。
唯有端阳世家,传承至今,甚至还保留了最完整的史料。
端阳世家的阵修多好用,君行舟不是不清楚,可他分毫未曾打过端阳家子弟的主意。
他同样再清楚不过,招惹了端阳世家,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端阳世家看似与世无争,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可谁也不知道,端阳家手里,握了多少世家把柄。
何况,端阳世家作为修界公认的,史实记录者,想讨好他们的人有如过江之鲫,谁又敢招惹。
毕竟,虽说端阳世家之人最是公允,可谁一旦招惹或有恩于端阳世家的人,人心也难免是有偏颇的。
想来,愿意遗臭万年的人,终究是少数。
君行舟最好的预想,便是抓着个来修缮阵法的散修,带着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修界。
最差,便是,遇着了个对阵法一窍不通,只是过来查探的哨子。
若是这般,他便顺藤摸瓜,从阵修中挑拣一个亲缘淡薄的,消失无踪。
君行舟自己都未曾料想过,他守的这一只兔,会是只大兔。
端阳明仪抵达此地之际,修炼中的君行舟便睁开了眼,他抬眸望向端阳明仪方向,只见那年轻人背着包袱,鬼鬼祟祟的不大像个好人。
可他解阵的手法之娴熟轻巧,让君行舟确定了,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不待端阳明仪解开防御结界,一只微凉的手就扣住了他后颈。
端阳明仪浑身一震,缓缓偏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眼。
“兄台……日安?”端阳明仪明仪眨了眨眼,竭力挤出个笑来。
从被袭击的时候,他半点都没察觉到后头有人,端阳明仪就知道了,他指定打不过这人。
不过,眼前人,莫名有些眼熟啊……
大抵是世间美人皆相似?
可好看得这般叫人心悸的,他怎么会记不清?
“你是何人?”君行舟问他。
端阳明仪便答:“我,我吗……?端阳明仪……”
“端阳明仪。”君行舟念着,忽地眸光一滞。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倒霉,他只是想逮只兔子,怎么就逮着端阳家的了?
“啊……啊……对啊……”端阳明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么漂亮一张脸,离他这么近,他可顶不住啊……
何况,被这样冷然一双眼注视着,他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君行舟闻言,眉间微蹙,下意识松了手。
他不怎么想招惹端阳家的人,这眼前人,既是端阳家的,便跟烫手山芋无疑。
与其指望他倒戈,倒不如自己另寻阵修来得快捷。
君行舟正欲伸手抹去端阳明仪记忆之际,端阳明仪忽地抓住了他手,两眼放光道:“你……你是,君家少主君行舟?!”
端阳家的人,一个个,记性都这么好的?
君行舟不由深思,或许,抹去此间记忆也不够保险?
可端阳明仪似乎看出了君行舟在想什么,他当即大声道:“我我我十分钦慕您啊!您的传记就是我亲自撰写的!!!”
似乎生怕君行舟不信,他还喊的特大声。
君行舟闻言,动作微顿,复问:“你是何意?”
“我我我,就就就……您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容我问句……”端阳明仪满眼都写着渴望,虽说小命捏在君行舟手里,可他这求知若渴的模样,看起来,是不怎么怕死的。
“问。”君行舟也挺好奇,端阳家这小子,嘴里能冒出个什么名堂来。
端阳明仪听他这么说,当即笑弯了眼,他问道:“我想问,您在坠入降魔涧前,便突破元婴了吧?道君。”
真是胆大的小子。
君行舟闻言,神色微敛,死到临头了,端阳明仪惦记的竟然是这个。
“我为何要告诉你,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君行舟幽幽看他。
端阳明仪当即道:“什么都行,只要您告诉我,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行!”
“真的什么都行?”君行舟瞥他,颇有些意味不明。
“真的。”端阳明仪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似乎当真,无论君行舟说什么,他都会应。
君行舟敛眸,复望他,开口答道:“是。”
他与沧澜结契之时,便已突破元婴,可世人记得的,是那一年,他尚在金丹。
端阳明仪闻言,重重舒了口气,忽然又是一喜,咧开嘴笑道:“我就说嘛,我说你是道君,可长辈都说我的推测毫无依据,不许我写上去。”
他说的,大抵是那份传记?
君行舟不怎么在意这些虚名,他只是,手腕一翻,反扣住了喜气洋洋的端阳明仪,道:“我既已作答,现在,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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