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放的反水有迹可循,就连他要害自己的心,都如此坚定。
如旧年般的月下窗边,夜千放笑吟吟瞧他。
君行舟抹去鼻间血痕,神色平淡得不似毒入肺腑,他仍是不说话,任冷冷清清的月辉洒落满窗。
“要不你说句好听话,兴许我会放过你呢。”夜千放近来不爱以真容示人,他又是旧时夜家少主那番打扮,只是眉眼间桀骜散了些,多了几分阴郁。
“说什么呢,夜千放。”君行舟用帕子擦去指间血,低道:“说你自十年前就开始指使云秉生给我下毒,还是你也无时无刻不想要这躯壳炼化神骨。”
他的话太直白,倒是刺得夜千放愣了愣。
夜千放大概是想了想,继而道:“说你爱我,或许?”
“你怎么总存有一些令人发笑的奢望?”纵是受制于人,君行舟神色不变分毫,他唇瓣微张,轻柔的,温和的,陈述事实。
“我绝无可能爱你,自你欺我辱我那天起,我想要的,就只有你死。”
君行舟说着,扶额低道:“云秉生为求生路出卖我,我尚能归结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你呢,夜千放,无端厌憎,孤立欺凌。”
“倘若我懦弱些,倘若云起书院戒律疏漏些,我早就被你们逼死了。”
死在十四岁那年,死在初入仙途那日。
他尚有绝伦的天赋做补,他尚有同归于尽的决心与之相搏,他尚有,几分家世徒劳支撑。
倘若,倘若夜千放欺凌的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那些朦胧生长年岁里,印刻的伤痕,又该如何弥补?
夜千放是堂堂夜家少主,他便是逼死了人,也会有无数人替他遮掩,他不会有任何歉疚,他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他还有大好前程。
死在寂寂寒潭里的,会是个默默无名者。
经年以后,夜千放偶尔忆起,或许都想不出他当年是为何看此人不顺眼了。
君行舟闭了闭发疼的眼,继续道:“在你眼中,你牵头欺凌我的那两年,甚至值不上一丝歉意吧?”
“可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夜里睡不着,总在想,就算是死,我也要你这个始作俑者死无葬身之地。”
夜千放闻言,一时默然,君行舟的话他无从否认,本就是因为他觉着那些事无关痛痒,所以才能毫无负疚的,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君行舟身边。
他甚至从未想过,君行舟能为此恨了他许多年。
那时候,云起书院弟子外出历练,意外出事端之人格外多,可查来查去,都只是历练弟子自个儿疏漏,与旁人无关。
夜千放大抵也是察觉了几分异样的。
那些个无端身死之人,大多曾阿谀奉承过他,甚至还有几个在他面前露过脸的。
可夜千放不在意。
以他的身份,生来就只有被别人谄媚讨好的份,死这么点人,还有大把人前仆后继讨好他。
直到君行舟初露锋芒,他眼里终于容下这个十四岁才堪堪入道的弃子之时,夜千放方觉不对。
怎会如此巧合,怎么会这些人都跟君行舟有点粘连?
“你在报复么,君行舟?”
那时他问,君行舟却是冷漠不答,擦肩而过。
今时今日,夜千放方知,当年于云起书院内参与欺凌君行舟之人,如今死得只剩他自己了。
夜千放按了按眉心,不由得软了声调,道:“无妨,行舟,待我大业得成,我会想办法复活你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说得好生深情,好似,如今要取君行舟性命之人不是他似的。
君行舟瞥向窗外,目光冷冷。
他疲于多言,而夜千放的傲慢,早晚会毁了自己。
夜千放离开前,只道:“行舟,你且稍待,不会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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