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秉生有时候会觉得宿云澜是个隐世不出的世外大能,虽然更多时候,这人更像个对俗世一窍不通的山里野人。
比方说,去北境这件事。
“前辈,晚辈打听过了,万归宗距此地有数万里之遥,最近的传送法阵在二百里之外的淞阳城。”
“步行的话要多久?”
“大概几十年。”云秉生一顿。
“也不是不行。”
说这话的宿云澜像个天真的瞎子。
“晚辈的寿元耗不住。”云秉生感觉,他这么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有时候跟宿云澜讲话还是会心脏疼。
“这样啊。”宿云澜的语调中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能步行到北境的遗憾。
“那去淞阳城吧。”宿云澜改了口。
云秉生霎时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宿云澜突发奇想就要带着他走路,看他命耐不耐耗的。
好在宿云澜还不算丧心病狂。
二人赶在暮色前进了城,云秉生径直带人去了城中最大客栈。
“小二,来两间天字号房。”
“好嘞,客官这边请。”
天字号房在二楼,对宿云澜这么个视力不便的瞎子不太友好。
“我扶你。”云秉生朝宿云澜搭了把手,那苍白面上无甚情绪。
“多谢。”宿云澜弯了弯唇,借着云秉生的搀扶和竹杖上了楼。
云秉生把人送到,倒也不急着走,他点了最好的膳食,在窗边坐下等着。
“云兄阔气。”宿云澜听罢二人交流,只得出这么个结论,云秉生虽说不经打,但要什么都是最好的,属实阔气。
对此,云秉生冷淡地勾了勾唇,低声应道:“这世上,我最不缺的也只有钱了。”
云秉生这话,和兜里只有俩铜板还施舍出去了的宿云澜无疑是种比对,可宿云澜向来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对云秉生的话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待到晚膳奉上,云秉生用茶水烫过碗筷后一一摆放到宿云澜面前,有礼道:“前辈,请。”
“不必称呼我为前辈,唤我云澜便是。”宿云澜执起筷,尝了口碟中蒸鱼,鱼肉爽滑细嫩,又带着些清甜,滋味十分不错。
“是……云澜。”云秉生替宿云澜布着菜,不时打量一眼行止与常人无异的宿云澜,除却眼前绸布,他着实很难将这人跟瞎子关键。
“你想看?”
忽的,宿云澜开了口。
云秉生目光一凝,当即垂下眸去,低道:“晚辈不敢。”
“不好看的。”宿云澜语调略显轻松,“两只眼球都被挖出来了,空荡荡的。”
他将这事说得轻描淡写,云秉生却是听得一震,就连看向宿云澜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紧张,“谁做的?”
“不好说。”宿云澜又夹了一筷子菜,神态随意道:“说了也不好。”
总不能说,他一下山就撞上了大魔头,被错认成死敌剜了双眼吧?
这样会吓坏云秉生的,不好。
宿云澜自觉是个良善之人,云秉生却是沉默了下去。
他想,能将宿云澜如此重伤之人,必然是个大能,如果宿云澜还在被追杀,他跟在他身边真的安全么?
可出于道义,他只得干巴巴安慰道:“听说元婴之上的大能可白骨生肉,此去向北,宿道友必然有所收获。”
云澜太过亲昵,云秉生终是叫不出口。
“是么?”宿云澜不置可否。
“也许吧。”
也许元婴之上当真可肉生白骨,也许,是假的。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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