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淮推了推宴止脑袋,实在不明白,他家主君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粘人了,莫非是与九霄大陆水土不服?
可宴止不为所动,只靠在颜淮肩上,懒懒道:“我观他,可及你三分容色。”
颜淮素来不爱谈及此类话题,索性不答。
或者换个说法,他从来不爱说话,要不是在这儿聒噪的人是主君,他早点了他哑穴把人扔出去。
宴止浑然不在意颜淮答与不答,他越靠越歪,直接栽颜淮怀里去了,口中喃喃道:“及你三分,已是世间无双颜色。”
颜淮忍住想给宴止一掌的冲动,他端起杯盏抿了口凉茶,宴止却是不知死活地又来抓他手。
宴止指腹揉压着颜淮指骨,那小指末端,曾经殷红的痣,早在颜淮复生时,便消了个无影无踪。
可过去这么久,宴止依然觉得不真切。
他真就这么,忘了?
这对宴止无疑是好事一桩,尤其是颜淮什么都不在意的心性,他根本不会去管一颗小痣的消亡。
宴止止住手上动作,抬眸看向,他小动作不断,却依旧不为所动的颜淮,轻飘飘道:“你说,这启国使臣,是敌是友?”
君行舟既然能感知到他的修为,他自然也能,一眼探查君行舟的境界。
一个境界如此之高,形貌又具是极佳之人,到下界来。
宴止能想起的,也就只有那些个世家大族培养出来,追杀他不休的天之骄子们了。
不过就一个人,修界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他?
宴止想,在上界天骄如云的时候他都能游刃有余,现在下来的就这么一个,这不纯纯送菜?
“是敌是友皆可为。”颜淮抽回手时,腕上早被揉红了一片。
“是了。”宴止眸中笑意深了几分,靠在颜淮怀里,懒得再动弹。
是敌当诛,是友再探,这该着急的,终归不是他。
君行舟浑然不知宴止在想什么,不过那打量的目光,他大抵是注意到自己了的。
但该说不说,中州的确比西周物产丰富。
君行舟拿着个桃儿,剥着慢慢吃。
君行舟这不紧不慢的态度,看得云秉生干着急,他也发现了,刚刚燕国摄政王看向了他们这一处。
摄政王作为宫宴聚焦点,他的注视,自然会引来旁人的窥探猜疑,可作为当事人的君行舟,还在吃他的桃儿。
“行舟……”云秉生欲言又止,这宫宴,无疑是找摄政王攀谈的最好时机。
“不急。”君行舟擦拭干净手上汁水,悠悠道:“急也改变不了什么。”
宴止没对他起杀心,这就够了。
至于要从何处攀谈起,君行舟想,宴止这样的人,或许更喜欢直白些。
与其辗转奉承,不若,直接登门拜访。
君行舟既然敢想,也就敢做。
因而,当西启使臣的车驾停在摄政王府与首辅府之间时,云秉生还不在状态,他甚至处于一种,就这么上门来了么的迷茫。
君行舟稳坐车内,不急于下马。
车外头,也毫无动静。
一向宽敞空旷的摄政王府与首辅府大道之间,久久停驻了一辆马车,竟然也没有家丁上前驱赶,真是怪哉。
而君行舟在想的是,宴止会在哪儿。
这不过是二选一的命题,可他没有选错的机会。
摄政王府,亦或是首辅府?
从探查来的资料里,其实并不能显露什么,对于摄政王宴止和首辅颜淮的关系,也不过简短一句,交往甚密。
所谓分桃之癖,不过是捕风捉影,这二人的相处,也不难看出,宴止掌控全局。
一个,绝对不容置喙的,上位者。
这样的人,会在哪儿呢?
君行舟思索着,在动身之前,对云秉生嘱咐道:“先行回驿站,不必等我。”
说罢,不待云秉生回应,他已经掀开车帘下了车,叩响首辅府大门。
在被人引着绕过回廊,踏过小径,终于叩响那书房房门时,君行舟知道,自己赌对了。
首辅府书房主位上,坐的正是宴止。
而首辅府的真正主人,正在书案前埋首公务。
“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宴止率先开了口。
君行舟拱手应道:“在下君行舟,久仰尊上大名,此番前来,是为,能助尊上大业一臂之力。”
宴止闻言,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君行舟,问道:“你可知本座是谁?”
“魔神宴止。”
“魔神为何?”
“一统九霄。”
见君行舟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宴止闲适向后一靠,悠闲道:“说对了一半,不过也算不错。”
他是要一统九霄不错,可他并非魔神,也不屑于向魔界求援,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可,你一介人族,本座凭什么信你?”宴止望向君行舟,明晃晃的质疑。
一个,来自对他深恶痛绝的修界,在修界必然也是众星拱月般存在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投奔他?
他又,凭什么信他。
“凭我君氏,三百一十九口魂灵,可足够?”君行舟说着,褪下腕上玉镯。
那莹白如玉的镯子,在离开他刹那,成了血色浸透的红。
宴止指尖轻点,握住那怨意沸反盈天的镯子,一时间,唇角微扬。
他能感觉到,定魂镯里,数以百计魂灵的煎熬。
这样专门针对魂灵所炼制的法宝,往往都是这邪修手段,正道不屑于沾染。
这小子,瞧着仙风道骨,实则深藏不露啊?
宴止能感觉到,眼前人和镯子里被困的浑噩亡灵的一线牵连,镯子里困的是他血脉至亲不错,人是这小子亲手杀的,也不错。
“不错不错。”宴止拍了拍掌,他终于想起了,君行舟是哪号人物。
那不是死在他来的前头,修界人人扼腕叹息的,剑道天骄嘛。
“听说你是为殉道而亡?”宴止突然来了点听别人家闲话的兴趣。
他站起身来,抽走了颜淮眼前的折子,看着君行舟笑道:“你可以开始讲了。”
颜淮目光一沉,被宴止搂着肩强行听闲话。
他其实不是很想听,但是宴止想听,宴止不止想听,宴止还想带着人一块儿听。
君行舟是无所谓宴止这做派,但也无意再讲那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只微微笑道:“我循我心中所想,如何不算殉道。”
只是,事情经过并不如世人所想那般清正磊落罢了。
可,这世上,诸多秘辛,又哪会事事皆是世人自以为知悉的那般。
宴止闻言,倒也没继续追问,他点点头,道:“说的有理。”
随即,宴止话锋一转,道:“可,若人人皆似你这般说辞,难道本座就得把人收下不成?”
“尊上不妨明示?”君行舟也不兜圈子。
见他这般识趣,宴止连笑意都深了几分,他道:“本座麾下从不缺强者。”
说着,宴止指了指脑袋,继续道:“我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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