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温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皇帝。

    皇帝则是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君臣二人谁也不说话,沉默了许久。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朱之温率先打破了僵局。

    “皇上,您就是这么想老臣的吗?”

    皇帝咳嗽了一声。

    “朕这是肺腑之言。”

    朱之温吸了吸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那老臣谢过皇上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个语气开口。

    “皇上可还记得老臣多年前失散的两个孩子?”

    皇帝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啊”了一声。

    “你是说,太子那个侧室,是你失散的女儿?”

    到底是相识多年的君臣,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皇帝就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朱之温的肩头。

    “这是好事儿啊!那你刚才痛哭流涕地请罪是干嘛?害得朕误会。”

    朱之温拱了拱手。

    “老臣惭愧,得皇上赏识信任多年,本该一直追随皇上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经过此次之事后,老臣实在是怕了,怕自己哪一日突然死了,到底地下都无颜见老妻。”

    “皇上,老臣老了。老臣想告老,回乡做个田舍翁,偶尔可以见一见孩子,老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之温躬身拜倒。

    皇帝有些动容。

    他知道朱之温不是真的怕死。

    朱之温在他还是没势力的皇子时就跟在身边了,从小侍卫做到贴身侍卫,后来外放从军历练,立了军功后回京入禁军,一直到现在,也有三十年了。

    这三十年,朱之温救了皇帝不止一两次,有四次差点丢了性命,受伤的时候更是多不胜数。

    “老朱啊,你若真想辞官,不做这禁军统领,也无妨,但回乡做什么田舍翁,还是算了。这样吧!朕给你个爵位,再赐你良田百亩,你就给朕好好地留在京城。不是说想见孩子吗?你要是回了乡,哪还能见得到孩子?”

    皇帝一番话说下来,不给朱之温拒绝的机会。

    朱之温再次掩面。

    “皇上厚爱,实在是让老臣不知说什么好。”

    皇帝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好好养着,等腿好些了就办个认亲宴,让孩子认祖归宗。”

    朱之温千恩万谢,接着,皇帝挥手,叫侍从把他抬了出去。

    这新的禁军统领人选,可得好好参详参详才行……

    皇帝捋了捋胡子,来回走了两圈,想了想,转身吩咐。

    “叫太子过来一趟。”

    一旁的太监总管忙上前说道。

    “皇上,太子殿下回王府了,您要现在宣太子殿下觐见吗?”

    “回王府了?”皇帝一愣。

    总管躬了躬身:“是,姜良娣生的小公子今日洗三,太子殿下挂念小公子,一早禀明了缘由,方才随太子妃等人回去了。”

    皇帝一拍脑袋。

    “朕忘了这事儿了。姜氏倒是不错,进府后一直循规蹈矩,你去库房挑几样东西送去,就说是朕赐给小孙儿的。再选一些补品,赐给姜氏。对了,姜致现在怎么样了?”

    姜家众人当中,皇帝最熟悉的,那自然是姜挽月的祖父了。

    总管回道:“老大人回京后一直在家中鲜少出门,听说饴儿弄孙,倒也自在。偶尔出门会友,也只谈论诗词,不曾过问朝政之事,听说前些时日老大人整理了一册诗集,正打算出书呢!”

    皇帝嗤了一声。

    “这老东西过得比朕还自在!”

    皇帝心里很是不爽。

    朝里这一堆乱糟糟的事儿,每天都让他心烦不已。他老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太子定下了,对李策,皇帝还是很满意的。

    最重要的不是李策有多能干,而是他的孝顺,危急关头一心只想着他这个爹,这让皇帝大感安慰,对李策的信任远超过其他皇子。

    皇帝思忖了片刻,再次开口。

    “叫人拟旨,封姜致为太子太傅,封朱之温为太子太保。”

    至于太子太师的人选,他还没想好,暂时作罢。

    旨意传到中书省,惊呆了一群臣子。

    谁也没想到,姜致这老东西居然能重新起复!

    而且,授的还是太子太傅这么高的官职!

    几个和姜致相识的大臣忍不住感叹。

    “姜致有个好孙女啊!”

    谁说女儿无用?

    瞧瞧姜致的孙女,靠一己之力给家族赦罪,重回京城,刚生下儿子,姜致就起复了,官职比从前还高两大级!

    这个时候的姜挽月还不知道这件事。

    因着孩子洗三的事儿有人接手了,姜挽月乐得轻松,睡到了巳时才醒。

    只是没想到,她一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绣春,而是李策的背影。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人,眼珠微微一动,立刻换上了惊喜的表情。

    “王爷您回来了!”

    李策转过身,见她醒了,脸上浮现出笑容。

    “可算是醒了,你呀,再睡下去可要错过孩子的洗三了。”

    姜挽月撑着胳膊坐起来,一脸郝然。

    “让王爷见笑了。绣春!”

    被赶到门口的绣春急忙跑了进来。

    “王爷……不,殿下,是奴婢没及时叫醒姨娘……良娣,不是良娣的错,殿下要罚就罚奴婢吧!”

    听着她着急得都快语无伦次了,李策忍不住摇头。

    “不过开个玩笑,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当真了。行了,你先服侍你家主子更衣吧!”

    姜挽月迅速换好了衣裳。

    绣春碎碎念着:“主子您才刚生完第三天,身子不爽利,昨晚疼到半夜才睡去。奴婢都说请曾大夫开两剂安神药来,您偏不肯。”

    她表面上是在跟姜挽月说话,实际上这些话都是说给李策听的。

    李策听了果然眉头一皱,露出关心之色。

    “身体不适怎么能不看大夫?”

    说着,转头就要去喊人。

    姜挽月连忙拦住了他。

    “今日洗三,还是别叫大夫了,妾身没那么娇弱,虽说有些难受,但还能忍着。”

    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也是一副隐忍的表情。

    李策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回了床榻上。

    “好好躺着,让曾大夫过来瞧瞧。孩子的洗三重要,你的身子也不是小事。”

    他抬手摸了摸姜挽月的脸,有些心疼。

    “脸都白了不少,这几日都没睡好?难怪这般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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