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和孙大娘已经走了好多天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孙大娘要出宫,是很突然的事,提出来之后,又格外迫切,不接受姜挽月安排等待的建议,说定后,直接就带着绣春走了。

    甚至,都没在孙宅多住几天,只简单收拾了包袱行李,第二天就上路了。

    如今再仔细一想,恐怕孙大娘当时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

    她虽然没有看出魏赋雪生的是男是女,但在给她施针救治时,必然是发觉了什么异常,所以才要急着离开。

    她当初说的那些话,多半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一个字都没说。

    姜挽月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你没把人家当成干娘,也别怪人家没把跟你交心。”

    她旋即打起精神来。

    魏赋雪生产时,孙大娘和绣春都不在现场,想来李策也不至于要杀她们两个灭口。

    就连留芳殿当时帮忙的宫女,如今也都还活着。

    还有就是当时给魏赋雪诊治的太医……也不知道李策会如何处置。

    姜挽月念头一转,忽的露出个无奈的笑来。

    算了。

    既然绣春和孙大娘不会有事,其余人,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管。

    她轻拍着煦儿,见煦儿不闹了,把他放到了铺着厚实垫子的软榻上,逗着他翻滚。

    小家伙早就会翻身了,也会自己坐起来,就是还不会爬。

    说话还早着,但已经回发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了,比如见到娘亲时会喊“啊啊”。

    姜挽月看着圆滚滚的儿子,只觉得养孩子实在是一桩需要极大耐心的活计。

    这都半年多了,孩子才长了这么点儿,不会爬,不会走路,更不会说话。

    听奶娘的意思,小孩子要到三岁才能口齿才能清楚。

    一想想还要两年,姜挽月就觉得头疼。

    换做寻常人,两年都能学会好多东西了。

    她觉得自己是没那个耐心教的,以后还是得多请几个先生才行。

    这一天着急忙慌的,直到眼下,姜挽月才有了片刻的宁静。

    之后的几天,也是如此。

    李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查武皇后当年之事上,没心思流连后宫,来找姜挽月和煦儿的时间也少了。

    姜挽月想了想,索性带着儿子搬回了凤来宫。

    两仪殿虽然大,人也多,可到底没有私人的空间,不够方便。

    她在两仪殿时总担心哪里会藏着个内卫。

    凤来宫就没这个问题了。

    内卫再神出鬼没,也不能随意溜进凤来宫偷听。

    就姜挽月见到过的几位内卫推测来看,内卫应该都是男子。李策不会放他们随意进出后宫的。

    之后,姜挽月的日子就过得格外自如。

    每日处理完宫务,看看煦儿,或者去看看业儿、玉儿他们几个,若无事,就接娘、妹妹她们进宫聊聊天。

    天越发地热了。

    姜挽月派人去姜家送了两次冰。

    第三次时,被老爷子婉拒了。

    想到祖父的性情,姜挽月只能作罢,不过还是给祖父写了封信。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送来回信的人,会是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人!

    绣春!

    虽然绣春在脸上做了伪装,变了样子,可姜挽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绣春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对彼此的熟悉程度,甚至比爹娘兄弟姐妹还要深。

    姜挽月看着下方跪着的绣春,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但她及时忍住了。

    绣春以这副样貌进宫,显然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

    姜挽月抓着扶手的手,紧了紧,很快又松开。

    她用平淡随和的语气开口说道。

    “家里如何了?祖父叫你送信,可还有别的话?”

    说着,她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朝殿内的其他几人挥了挥手。

    “我与这丫头说说话,你们都出去吧!”

    宫女们不疑有他,垂首躬身,一个个退了出去。

    姜挽月朝绣春使了个眼色,带着她进了内室。

    内室的隔音效果是最好的。

    等进了内室,把落地罩的门一关,姜挽月吐出口气,一把抓住绣春,急急问道。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干娘没跟你一起回来?你们路上遇到麻烦了?”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语气急切,但透着浓浓的关心。

    绣春那微黑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小姐放心,干娘没事。我和干娘一路上都很顺利,没遇到什么麻烦事。不过,这次进宫,的确是有事来找小姐,不是为我,也不是为干娘,是为了干娘的师父。”

    姜挽月眼睛微睁。

    “干娘的师父?”

    绣春点点头。

    “干娘带我离京后,并没有直接往老家去,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我也是到了那地方之后才知道,干娘是带我去见师父了。”

    姜挽月拉着她坐了下来。

    “干娘对你是真的好啊!对了,那师父不也是曾大夫的师父吗?他老人家是个什么人?”

    就算是姜挽月,有时候也会有好奇。

    谁知绣春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的性子有些……老顽童,不许我叫他祖师奶奶,也不许称呼她老人家,非让我叫她姨母。不过,她也确实不老,瞧着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有些银丝,但面容看起来很年轻,和大夫人差不多。”

    大夫人,是姜挽月的大伯母。

    绣春接着又说了一些细节,然后叹道。

    “干娘说了在宫里的一些事,担心因为知道了宫中的阴私而被追责,还说担心我为了小姐您做出一些违背道德的事,会因此丢了性命。我那时候才知道干娘的良苦用心。”

    姜挽月拍了拍她的手。

    “干娘待你是真的好。”

    这话,再次说出口,没有别的意思,只有真情实意。

    姜挽月又问了绣春路上的见闻,绣春简单地说了些后,把话题转了回来。

    “原本,干娘是打算带着我,跟着祖师奶奶四处游历给人治病,也好锻炼医术。可有一次,祖师奶奶听说了那凌仙子的事,很是讶异,追问了许多。那日,她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说要进京救人。”

    姜挽月听到这里,一双眉毛微微蹙起。

    “她要救的人,是凌澜?”

    绣春点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挽月的脸色,解释道。

    “祖师奶奶说,凌澜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能看着她白白送了性命。凌澜做的那些事,都是事出有因。”

    姜挽月抬手揉着眉心。

    没想到凌澜的事,居然还牵扯出了干娘和曾大夫的师父。

    她忽的想起了当初见到凌澜变的戏法,曾大夫就说过,他的师父也用过类似的法子。

    果然……当初曾大夫所言,不是巧合。

    凌澜会的那些招数,就是跟那位师父学的。

    不过很显然,她是个半吊子,只学了那么几样,连基本的医术都不会。

    姜挽月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挥开,定定地看着绣春。

    “你知道凌澜的真正身世吗?”

    绣春抿着唇,点了下头。

    “知道,祖师奶奶都说了。我原先很不喜她来着,可听完她的身世后也忍不住觉得她可怜。武家那么多人,到如今,就只剩她一个了。哎……”

    姜挽月神色飘忽。

    “现在不是她身世的缘故,而是因为武家……太上皇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急切地要处死她;皇上想要查清楚武皇后的真正死因,也不会放过她。如今,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恐怕只能让祖师奶奶失望了。”

    其实,就算是姜挽月自己的私心,也不想就这么放了武凌澜。

    绣春咬了咬唇,眼中情绪闪动。

    “武皇后的死因……我想祖师奶奶应该知道。”

    姜挽月眯起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她说的?”

    绣春摇头:“不是,是我推测出来的。祖师奶奶说,当初武家出是先下了大狱,罪名好像是结党营私,但没什么实证,大家都以为是有人诬告,很快就会放出来的。所以武家的姻亲旧友们互相奔走,可没想到紧接着就传出武皇后突然病故的消息。”

    说到这,她顿了顿。

    “说到这的时候,祖师奶奶叹了口气,说了句:果然还是没能逃过这结局。”

    “所以我想,她应该知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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