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晚太辛苦了。直到楼下的鼎沸人声响起。罗庭才醒过来,他披衣起身,推开窗户,立刻一股带泥土香气的清凉爽风扑面而来。罗庭仿佛像要驱散全身疲惫似的挺着身子。放肆地伸着胳膊脚蹬地。舒舒服服地打了哈欠。看那东方时,一抹淡红的早霞已经布满了东方。青烟薄暮中远山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纱。静谧柔和得如同遗世而立的处子。太阳像刚睡醒的小孩一般,偷偷露出小半个脸。
乡村人勤劳,这会子就有许多菜农。肩挑手提地将自家的蔬菜摆到街上。热情招呼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罗庭在街上简单吃了一碗面就匆匆赶往西临神院。
没成想下午踅过一村庄后,一路上都是密树茂林。枝枝桠桠密密麻麻。接天连叶地无穷无尽。树枝间漏下的阳光投影在地上,星星点点,斑驳陆离杂乱无章。一条蜿蜒曲幽的小路就像条弯曲的长蛇一样在密林中时隐时现。一些小鸟在树枝间叽叽喳喳,鸣鸣啾啾地闹腾着。给这安宁静谧的山林增加几分热闹。一直到黄昏罗庭都在这山林中踽踽独行。罗庭好不后悔。早知道是这种情况,还不如在刚才那个村借宿一宵。但想归想。到此境地。他也只能祈求上苍悲天怜人。希望能在不远的前面找到一个借宿之地。哪怕是破庙也成。
也许是罗庭的祈祷起了作用。当天快要黑下来时。在太阳西沉的孤高山峰下,一座白色院墙在薄雾弥漫的山林里时隐时现。罗庭终于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走到房子面前时罗庭才看清。这是一座白灰粉就,废弃己久的破庙。因年久失修,庙门己经倾斜。摇摇欲坠。院墙上的白粉斑驳脱落,有的地方竟长出了绿油油的茂密苔藓和爬墙草。正殿两边的底廊歪倒着两溜破败的厢房。房门和窗户都己腐烂。大殿却还是半旧不新,楹柱上朱红漆皮也未完全剥落,只窗户上的纸已破得千疮百孔的,在夜风的撕扯中瑟瑟颤抖,仿佛在向人们诉说自己的苦难。
大殿火光闪动,并伴有噼噼啪啪的声音。“莫道行人早,更有早行人”罗庭立刻警觉起来。他喑自戒备。慢慢靠上去。他刚走上台阶。就听见里面尖亮声音传来。
“鬼鬼祟祟。谁在外面”?
“姑娘!”罗庭听她的声音,猜测着应该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子。便松驰下来。温声道:“我因走得忽忙,错过宿头。请姑娘行个方便。”
也许是罗庭彬彬有礼的口气起了作用。里面语气缓和下来
“进来吧”。
听得里面同意。罗庭便推大门,跨步走进去。光影中。一个女子正扭头警惕地看向自己。见罗庭是个文弱书生。似手放下心来,又转回去了。
“姑娘。我可以坐下吗”。罗庭走上前,温言细语地笑问道。
“想坐就坐吧”。见罗庭如此软语有礼。姑娘似乎不好拒绝。头也不回地道
罗庭在离姑娘一丈远的地方。收拾起一些枯草,盘膝坐下。打量那女子时,他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她上身着一件嫩黄襦裙服,左襟上绣有一枝红梅,下身着一件水白色的百褶长裙。鹅蛋脸。柳叶眉。一双丹凤眼。眼中晶莹闪光。显示出和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和稳重。罗庭第一次和漂亮姑娘离这么近。顿觉一阵泌人心脾的芝兰香气扑鼻而来。
罗庭忙收敛心神。笑问那姑娘:“姑娘。尊姓芳名”,
“怎么?想套近乎”。姑娘没好声气。
罗庭尴尬地一笑。道:“我们萍水相逢。问问姑娘的名字,也好称呼”。
“有这个必要吗”。
见她说话如此不通情理。罗庭也有些气恼。便不再理她。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火堆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火爆声。
一会儿。那姑娘以包袱里拿出一块肉用木棍串好。放在火堆上火炙烤,移时,整个殿内都迷弥漫着肉的香味。肉烤好之后,姑娘自顾自地吃着。丝毫没有分给罗庭的意思。
罗庭尽自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好忍着。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殿外忽然传来一个人的说笑声。两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是两个年青人厮跟着进来。前面那人。竹竿似的精瘦。一件长袍松松垮地套在干瘪的身上,飘飘荡荡的虚若无物。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从地府里飘出来的白无常似的。后面那人稍清秀。圆盘脸。弯月眉。身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蓝长袍。个子跟前面的人不相上下。两人都是一脸疲惫的笑。看来奔波得有些时日了。
看着姑娘手上的肉。两人顿时眼中放光。也不客气,径直在两人中间盘膝坐下。手中剑平放在大腿上。
“独乐乐不与众乐乐。姑娘。怎么着,分享一下吧?”
他们冒冒失失地撞进来,那少女已是三分不喜。现在他们又大大咧咧,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要求分肉。心中更是恼怒。想要发作。却又按捺住了。冷声嘲弄道:“二位公子来晚了。这会子肉已吃完,如果不嫌弃,我的口水肉可要”。说着将一块咬残的,流着油的肉递过来。
那瘦子满心想着,必定能讨着一块肉。没成想金凤递过来的竟是块满是牙印的残肉。不由心头的火一窜而起。立时悖然作色。手一挥。猛地拍向金凤的手臂。金凤早有防备,手及时躲开了。
男子扑了个空。顿觉脸上无光。不由得更加愤怒,他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一下,狞笑道:“爷看走眼了。原以为是个雏。没成想竟是朵带刺的玫瑰。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见他得寸进尺。一双凤眼盯着他,黑漆漆闪瞳仁中闪着凶狠的光。“我与你索不相识。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如果你安份点。我不跟你计较。还能共处一夜。如果你再无端生事,我就不客气了”。
男的还要发作。一旁的胖子忙拦住他,道:“师兄,算了,不必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明天我们还得赶路。不能因这点子小事耽搁师父交待我们事情。如果事情有进展还罢。如果一无所知。师父是不待见我们的。说我们办事不力”。
“师弟”瘦子一脸坏笑,小声道:“你可知道。自从五天前我在镇上消魂一夜。至现在一直未碰见有可渲泄之人。天可怜我。在此小庙碰见如此消魂的尤物,我岂能放过”。
“原来早你就不安好心”胖子听他这样说。又急又气。正色道:“师兄,我倒错会你的意思了,你可不要忘记神院的祖训。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师父一旦知道,是会将你逐出师门的”
“怕什么”瘦子不屑地一笑“天高皇帝远。我干这等事,必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落把柄。我玩弄够了,将他们的做掉。悄无声息地就地埋了。这荒山野岭,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知道。”
“头上三尺有神灵。师兄,师父常教导我们,修心要从心修起。时刻约束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是本派神院后来中的佼佼者。前途无量。你要三思。”
“师弟”。瘦子似手王八吃称铊,铁了心:“你若帮我。我记你的情。你若不帮我。就作壁上观。看我享受。日后若东窗事发。师父追究起来。我必定好好掰扯掰扯。师父信与不信。就未可知了”。
师弟听他一番棉里藏针,肉里藏骨的威胁。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论修为自己不如他。论地位自己差他几个台阶。若他真做了不齿之事。他日师父追究起来。他上下嘴唇一搭,黑白不分地将自己扯进去。无凭无证,自己何以自证清白。若自己与他同流合污。面对一条活泼生命倾刻间消失,于心又何忍。一时间,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置。
瘦子却不愿再理他。转过身。一脸的不怀好意。笑道:”小姑娘。你今晚走运了。大爷我赏你一个晚上。
“你是猪油蒙了心。敢打你姑奶奶主意”。金凤见他越说越不象话。再也忍不住了。霍地地站起。剑尖指向瘦子。眼中显着阴狠的寒光。“你打量你姑奶奶是好欺负的人。你这是找和尚借梳子找错了对象”,她的目光扫向罗庭。“书呆子,站一边去,刀剑无眼。免得误伤了你”。
“姑娘”。罗庭听他们一句递一句地争吵。原也没在意,以为瘦孑不过是想过过嘴隐。眼见他们剑拔弩张。横眉怒对。战事一触即发。便想劝他们息事宁人。没想到刚开口就被少女截住了:“别废话。这与你无关,滚一边去。”
好心当作驴肝肺,罗庭心里也来了气。他倒想看看少女究竟有多大能耐。胖子也无奈地退到一也。
“看来。老子今天是碰着硬茬了。正好老子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就陪你玩玩。”瘦子站起来。冷笑着。他手握剑柄。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中的剑冷不防激谢而出,直直地刺向金凤。金凤早己防着。手中剑在身前挽个银色的大剑花。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瘦子的剑被激荡开了。向前直飞而去。飞出一丈远近。那剑又像被施了魔法似的。转个大弯又飞回来。直冲向金凤刺过去。金凤轻蔑地冷笑一下。手中的剑猛地掷出去。那剑身迅速长出一圈白色光芒,剑也嗡嗡作响。光芒中隐隐可见变化出几道剑影。双剑一碰,叮叮当当像铁器碰锅一样。一遍声响。几手同时瘦子左手食中指伸出快速一挑。立即周围枯草一根接一根从地上飞起。移时。密密麻麻紧紧箍箍地围在金凤周遭。并迅速地旋转。“灵能移物”罗庭惊叹一声。看来瘦子的修为似乎不低。难怪如此嚣张。那草圈象风车一样越转越快。圈子也越转越小。霎时间就将金凤完全箍包在里面,金凤奋力挣扎。却是越挣扎越紧。
瘦子见状。高兴得哈哈大笑。自以为事情大功将成。
胖子却是又急又慌。手脚无措。热锅上蚂蚁似的。原地转圈
此时不救更侍何时。罗庭意念一动。手中木棍指向那紧密的草圈。一道白色光芒显出直扑过去。只“啵”地一声。枯草瞬间化为灰尘回处飞散开来。同时罗庭木棍移动。一道白色光芒经直扑向瘦子。瘦子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被扑坐在地上。光芒霎时间覆盖他的上身,钻进他的身体里。他立刻感觉到有无数双手在使劲搅动他的五脏六腑。他”啊“一声凄惨无比地叫出来。胖子见状。先是傻子一样惊看着,听见师兄的惨叫,才清醒过来。虽然他看不惯师兄的作派,但既是同门师兄弟情谊还在。看着哀嚎痛叫的师兄,他于心不忍。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连连哀求道:“公子。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
金凤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如坠梦中。她怎么也料不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修为竟然如此之高。挥手之间就打败了瘦子。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罗庭见胖子苦苦哀求,觉得瘦子也尚有可怜之处。便收回白光。倾刻间,瘦子就身上疼痛全消。只感到浑身使不上劲。他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罗庭断喝一声道:“这次看在你师弟面上,暂且留你性命。如有再犯。决不轻饶。滚!”
胖子见状。忙扶起师兄。两人狼狈而逃。
“看不出来你的修为还可以哦”。少女这会子才回过神来,拍打身上的灰尘。笑道:“原以为你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浪荡公子,没想到你却是真人不露相”。
“姑娘说笑了。”罗庭谦逊一笑,“我这点子的修为。在高手面前不值一提。哪里担当起“真人”二字,贻笑大方了”。
“你这么谦虚。岂不是显得我太无能”。少女又在火堆旁坐下来。“我叫金凤,你叫什么名字”?
罗庭心里感到好笑,刚才问你,你不说,现在又好意思问别人的名字,因此他也没好声气地道:“罗庭”。
金凤似乎也感觉到了罗庭的神情变化。她想起刚才自己对罗庭的态度。有点不好意思,
一会她才疑惑地笑问道:“你身怀绝技,独身在外奔波。怕不是像我一样。只为偷跑出来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吧”?
“当然”罗庭坐下来。神色变得忧郁“我哪有你那闲情逸致。想着到处游玩。我是有事在身,不得不在外奔波”。
“看你这形色。必定是大事。你救我一命。如果你不介意。就跟我说说。在我能力范围内。尽力帮你”。
罗庭见她眼神真挚可信。便不再激衍。口说手比。自己怎么救师伯。师伯怎么告诉自已东望神院一夜之间被灭的。嘱咐自己一定要找到”寒冰剑”和复兴东望神院。师伯怎么教自己如何修炼东望神院的神法的。以及他救了林虹又不见了人。然后改变思路想去西临神院打探消息的想法,一一备细说了。只隐瞒了师伯传“如意镯”。给自己。必竟“如意镯”是上古神兵。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得到它。自己与她初次见面。知心知面不知心的,还是留一手的好。
金凤听得惊心动魄。怔了半响才道:东望神院的事。我先头也听说了。原以为是很遥远的事。与我不相干。没曾想。真人就在我眼前。你是个极聪慧的人。修为又高强。我相信你必定能心想事成”。
”这是必定的事”罗庭眼中自信的光一闪又暗淡下来。“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未找到一丝一毫有价值的线索。日夜难安,如之奈何”。
“明天你不是去西临神院吗。我听说西临神院与你师父的神院是同宗神院。两掌院的关系又非比寻常。惑许在哪里能找到蛛丝马迹。如果”,她眼中波光流动。征询望着罗庭“你不嫌我修为低。我陪你走一趟如何”?
罗庭正愁旅途寂寞难耐。金凤这一问,正中下怀。忙道:“求之不得”
是夜一宿无话。翌日清晨。两人洗漱完毕。金凤拿出来烤肉。两人草草吃了几口便上路了。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罗庭跟金凤更加熟稔了。罗庭这才发现。和美女相处原是件十分愉快的事,这种愉快与母亲相处的愉快极为不同。和母亲相处时,尽管无忧无虑,无须担心什么。但双方之间似乎永远横着一道墙,一道沟似的。无论怎么默契,都无法逾越。和金凤相处就截然不同了,快乐中的甜蜜,愉悦中的幸福,个中滋味用言语是无法表达的,平时一个欲笑还羞的眼神。一个欲嗔还休的表情。都让人高兴半天。
寂寞日长。快乐日短。下午时分他们就来到了西临神院的山门前。这是一座三开间花岗岩造就的楼式山门,上面的楼瓦飞角流檐,却与斗拱配和得和顺默契,气势恢宏大气。明楼上有浅雕。浮雕和镂空雕。雕有龙虎之物。刀法精致古朴大方。中间镶嵌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西临神院”。罗庭两人迤逦向前,又过了两道山门。便到了西临神院的大门前,大门敞开着,两个年青人上身着白色短打衫。下身着白色麻纱裤。脚蹬一双白色皂靴。手按住腰间宝剑上。神色严肃地挺身站立在门的两边,离大门一箭之地。便听一个年青人大喝一声,
“干什么的,站住”。
“兄台”。罗庭揖手笑道:“劳烦你进去回禀一声。就说东望神院的罗庭求见陆师伯”。
那年青人听得东望神院四个字。神色立变,惊讶地上下打量两人,良久。才道:“等着啊”。便大步向里走去。
稍倾,先前的年青人转回来,大叫道:“兄台,请进”
罗庭跟着他走进去。这是一座三楹一层歇山顶儿的蓝色瓦儿房屋,楹柱上的红漆在太阳的照耀下。灼然生辉。楹梁上雕花刻草。细腻精美。两边是一溜儿五开间的厢房。
罗庭随那人径直走进大厅。因在太阳底下久了。刚进大厅。罗庭立时感觉眼前一阵昏暗。阴沉不明。停留一会。才看清一个年约六旬开外。须发苍白,脸型峻岸削瘦的男人端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两只三角眼中精光闪露的。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罗庭。在下手两边的大师椅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五旬开外。皮肤白净。圆胖脸上两道长长的弯月眉。一双虎目中漆黑眼神波光闪烁。看上去十分温磬柔和。女的上身着水红纱祆。下身着葱青色的灯笼裤。蛾眉淡扫。微颦靥涡不笑亦晕。睛不转而秋波荡漾。隐隐万种风情时隐还现。
罗庭双手一揖,道:“东望神院罗庭拜见陆师伯”。
“罗庭”?陆展望收回目光。垂眉在记忆中搜寻“东望神院。好像没有你的名字。你是新收的。还是东望神院的幸存者,谁的弟子?”
“晚辈是顾方平的弟子”。
“顾师弟”陆展望听着这熟悉的名字,手按椅柄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得两眼放光,“他人在哪里?”
“他死了”一提师伯罗庭心内突然一阵抽痛。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两眼。
“啊?!”仿绋一记闷锤重重地敲在陆展望的胸口上。他的头嗡嗡直响。眼前一片昏喑。心里象塞了一块破布似的堵得难受。他摇晃一下。一下子跌坐在交椅上。那男女惊得一跃而上。递茶垫背伏侍个不停
罗庭也瞪大了眼晴。想上前慰问。跨前一步又止住了。
好半天陆展望才清醒过来。声音已是哽咽嘶哑:“想当年。我和顾师弟自小儿在一处。捉虫儿喂蚂蚁捕萤火虫。爬高树下池塘。抓鸟捉鱼好不开心。大一点又一起修功法读诗文古词。喝酒斗蟋蟀。谁输了贴纸条儿钻桌子。现在啊”。陆展望伤心得老泪纵横。“阴阳两隔了”。
罗庭见他说得动情。心里更加酸楚。一旁的众人也眼中噙泪。
好一会。陆展望才平复了情绪。擦了一把泪水,道:“让贤侄见笑了。但我与顾师弟关系确非比寻常。乍一下子听见他死汛。心里实在受不了。”说完又哭
“师伯也时常提起你。”罗庭哽咽道。
“顾师弟。性侠好义,恋旧感恩,这我是极清楚的。但不知”陆展望口风一转,泪眼朦胧地问道“你在哪里过到顾师弟的”?
“我在自家后山上”罗庭遂将如何救顾方平,顾方平如何与祝云芳相认,最后顾方平如何传给自己功法。详细地说了一遍。却将顾方平传自己“如意镯”隐瞒了下来。
三人听完,惊奇地相互对视一眼,又仔细地端详了罗庭一会。那女的颇为激动。退回来两步看了看罗庭。嘴里喃喃道:“像,像”。
“罗兄弟当年侠义心肠,我们这些人谁人不知,你既是他的儿子,应该是信得过的。但”陆展望语气一转“必要的程序还是要的,——不知顾师弟可给你留下什么信物”?
“有”。罗庭从怀里掏出那条白链套蓝宝石的物件来。金凤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掌院信物。又好奇又惊讶。
陆展望一看见它,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罗庭将掌院信物双手奉上。陆展望接过来,翻来覆去端详了好一会,又递还给罗庭。道:“这个倒是顾师弟的掌门信物”。顿了一下,忽然又问道:“贤侄,顾师弟除了传这个给你。没交侍你还有别的吗?”
罗庭茫然地盯着陆展望,“还有什么”?
“就是”陆展望试探地望着罗庭,嘴角含笑“一个金色的圆圈,上面有虎有字”。
罗庭徒地惊觉。陆展望这是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如意镯”啊,他喑自庆幸。多亏自己留了心眼。否则就露宝了,道:“师伯只传给我这个。并不知道还有别的宝贝,不知师伯说的那个是什么宝贝。请师伯明示。我也好搜寻搜寻”。
”这个只是江湖传言,捕风捉影的,也不可信,”陆展望看着罗庭,眼中闪着似惊讶似狐疑的光。似笑非笑地道“也许,它落别处去了”。
罗庭却对他顿生厌恶。才刚听见师伯的死讯,就泪流满面痛哭。这副真挚的表情。还真把自己感动了。没成想,泪未收就变脸。立即窥觑兄弟的宝贝。这份虚伪。这份做作。罗庭也感到无语了。
那对男女一直疑感地看着他俩,不知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这位姑娘,很面生”?见罗庭问不出消息。他转向金凤。象刚发现她似的,笑问道。
”陆前辈,我叫金凤,金灵神庄的金堂辉就是我爹”。
罗庭吃了一惊。没想到金凤竟是金灵神庄庄主金堂辉的干金。罗庭早就听师伯说过,神灵界有四神院八神庄说法。四神院就不用说了。八大神庄分别是:金灵神庄,白阳神庄。白岩神庄,紫青神庄,蓝云神庄,华月神庄,清归神庄,双会神庄。八大神庄的庄主虽然修为比四大神院的掌院的修为稍逊一筹。但实力也是很强劲的。一般神界的人见到八大神庄的人都会忌惮三分,其中尤以金灵神庄的人为甚。罗庭突然明白了金凤在小庙里的口气为什么那么豪横,靠山硬就是不一样。
“哦”陆展望脸上像绽开朵花似。笑眯眯道:“难怪长得如此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原来是金庄主的干金啊。你父亲为人极为宽厚谦和,侠肝义胆。修为也极强。我与你父亲关系极好的,常常淡功论法。去年三月我们还在一起砌搓过修为的——不知金庄主身体一向可好,——来,贤侄。金姑娘二位请坐”
“承伯父掂记,他身体一直很好”金凤见他如此捧自己父亲。颇为骄傲。坐下来笑回道:“父亲也常提及陆伯父。说您待人十分温馨柔和。宽容大度。从不欺老侮贫。修为也极高的,父亲每每和您砌搓修为,无论怎么使劲,都会输个一招半式”。
“那是金兄谦让”。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颇为得意“论修为我与金兄只在伯仲之间——金姑娘。你的金灵神庄与罗贤侄的家原本相距甚远,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呀”?
“唉,我运气不甚好”金凤见问,脸色突变。叹口气,她将破庙中的遭遇说了一遍。
陆展望听得皱眉攒目。待金凤说完,道:“那座小庙我是知道的。周围数十里高山峻岭。树木茂密,常年阴暗幽寂。三年前我曾在那里住过一夜。觉得很是阴森可怖。不曾想金姑娘和罗贤侄却步了我的后尘。只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冒犯金姑娘。”
金姑娘摇摇头,道:“他们没有自报家门,我们也忘记询问。确实不知”。
“甚是可惜。如知道是何人所为。找去他的地方。告知他的师父。将此害群之马逐出师门。”陆展望说得唾沫飞溅。却见那男的突然伏头下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陆展望忽然脸色大变。悄声问男的“你可记得清,别相貌人脸对不上”。
“干真万确。我平常去那时。他师父常带他迎接我。有几次还跟我砌搓过修为。他修为是不错的。也挺老实唯唯喏喏的一个人。没成想,背地里竟做这等龌龊污秽的事”。
陆展望认真地听着,脸上阴晴不定。罗庭离得远。见他们窃窃私语。也听不清他们议论什么。罗庭猜测他们大概知道昨夜小庙里面那个人是谁了。他们说出来。肯定就是三大神院以外的人。不愿透露。差不离就是神院里的同道了。
那女的眼神却一直在偷瞟罗庭。罗庭感到很奇怪。却想不出其中原由。
好一会。陆展望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无遗憾道:“这件事日后慢慢查询。假以时日。总有水落日出的一天。到那时再找他算帐也未迟。罗贤侄,我已清楚你所未何事。彼时我听到消息。已是十天后的事。我立即马不蹄地赶了过去。却只见现场一片狼籍,断梁破窗碎砖断瓦到处都是。却未曾见一具尸体。后来在附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周围村民。急公好义。帮助收拾了尸体。一坑儿掩埋在后面的山上。我曾问了许多村民。都不清楚其中是否有你师伯。我每天都祈祷上苍天。希望给你师伯一线生机”。他喉咙里哽咽一下“刚才听说你师伯死里逃生遇到了你。我委实高兴。后又听你说,你师伯去世了。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他又摸了一把泪水“你说这上苍真残酷。明明逃出来又给死了。——我回来后也曾派很多人去寻找线索?到底是那起子杀千刀的人。做如此没良心的事。却一直未发现有蛛丝马迹,我也曾派人去外面寻找东望神院的幸存者,每天眼巴巴的望着,却是总没消息。可可的你就来了。我总算见到一个亲人了”
罗庭满怀希望想从陆展望这里得到一点消息。听见他这话。知道又是白跑一趟。他的心低落到谷底。无比烦闷。许久都不愿再出声。
众人都沉默不语。在这一刻空气霎时间都凝结了,只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在不厌其烦地。一声接一声尖叫着。
良久,陆展望才道:“贤侄。事己至此。别无他法。少不得我们慢慢商量,从长计议。今晚你就在我神院休息。明天作计较。”
罗庭这才发现。众人只顾说话。天已经黑下来。但西临神院却灯火照明,如同白昼。
罗庭吃过饭后。要了一盆热水美美地洗了一个澡。几天没用水。感觉身上都有酸臭味了。
金凤过来。两人玩笑了一会。她就回自己房间睡了。
罗庭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着这几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每每有了希望又成了失望,接下的路该如何走。往哪走。他也迷茫了。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见窗外人影一闪。“嗖”地一声。一个黑物激射进来,“斫”一声盯在墙上。罗庭一跃而起。追出窗外。却早没了人影。他怏怏地转回。点上灯。只见一根红布裹着的树枝深深地插进墙里。他拔下来。展开红布看时,上面娟秀地写着一行字:“快走,否则有生命之忧”。语气急促,可见是仓促之间写的。罗庭捧着红布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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