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媳妇这么一说,刘道云媳妇听着也心酸呢。
好歹在一个屋里头,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哪怕平时有个上牙磕下牙的小别扭,但是再咋地,也多少有点感情在吧。
而且刘贤媳妇还真不是那拈花惹草,或者偷懒耍滑的,娘俩个这么老多年,也没说撕破过脸呢。
现在自己闺女虽说有人告诉,还活着呢。
但是没在自己身边,这也再没个音讯。
现在身边除了刘道云,可不就是这儿媳妇还是一家人么。
她想想自己家这情况,心里也苦啊,上去就拍着刘贤媳妇后背,哇哇大哭啊,边哭边骂:
“你说你这死孩子呀,你咋就不学个好呢?家里头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穿了?
你说你整天的吃饱喝足了,还要花钱喝个啥符水呀?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的人,好多撸那野草籽吃,都吃不上呢!
还有那换着吃小孩肉的,外头一天都不晓得饿死了多少人呢!
你这就是一天吃饱了干饭,闲的!才能有这心情,骗乡亲们那老些钱,还搁这儿喊苦喊难!
真要是好好饿上你几天,你就不苦不难了!”
外头那刚才还可怜刘贤媳妇的人,一听刘道云媳妇这话,那也不可怜她了。
可不是咋地,现在别说外头的人了,就说陈家磨坊的人,有多少能吃得起干饭的。
现在大家都勒紧裤腰带,农忙的时候,给家里头的主要劳力男人们,能稍微整点掺着野菜的杂粮窝窝头,这样的干粮吃,不然,干那体力活,撑不住啊。
就这,最多一天也只能吃两顿饭。
那家里的妇女儿童,一天最多喝点野菜糊糊棒子面粥,那粥稀得都快能照出人影来了。
东头张二的小闺女,听说都饿得躺柴火堆上,起不来了。
就说刘贤媳妇可恶不可恶吧,就这样,她都能狠下心,就为了喝符水,还借了人家张二家的钱。
张二本来不想借给她,因为他自己孩子多,家里的地还少,根本没几个钱。
可是刘贤媳妇,那是跪人家门口,磕头如捣蒜,最后到底是张二抹不开面子,借给她了。
众人这一想,这刘贤媳妇啊,真是不值得同情可怜。
纷纷在旁边嘁嘁喳喳地,跟房檐上站着唠嗑的小麻雀似地,这一顿讨伐呀。
刘贤媳妇也知道自己不对,可也不想死啊。
她都听说了,隔壁村子胡家窝棚的一个小媳妇,瞒着婆家人,跟别人就借了二两白面,给自己生重病,马上就要死的小儿子吃,就被婆家人给吊死了。
那自己这可不是借了二两白面的事啊。
她这一害怕,那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呢。
王二贵看她这样,你说这人吧,自己是想保她一命,不想让刘道云把她给弄死。
可看着她眼珠子这顿乱转,这人,怕是放过她,她也死性不改,保不齐还得继续弄钱喝符水。
这可咋办,自己这人心软,还真看不得刘贤媳妇,真的在自己面前被弄死喽。
自己不知道还则罢了,知道了,就没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呀。
寻思来寻思去,他就问旁边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爷子:“几位老爷子,事情经过呢,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这刘贤媳妇,咱们可咋办呢?”
从王二贵跟着刘道云一起出来,抓刘贤媳妇开始,那这件事情,就不单纯是刘家的事情了,这就相当于处置的权利,移交给大牌会了。
其中一个老爷子捋捋胡子:“这事啊,说好办也好办,像刘贤媳妇这样的妇人,那在过去就是犯了七出之罪。
她娘家人要是来了,那当然就把她休回去。让她娘家处置她。
但是她娘家人没来呀!
要我说,把她浸猪笼也好,勒死也好,或者不想杀生,把她撵出村子也好。
这种不光骗钱喝符水,还诅咒自己公婆的娘们,都是祸害,绝不能留。
留她一命,总有一天,指不定就成为咱们陈家磨坊的灾难。”
你看人家这老爷子,一瞅就是个快刀斩乱麻,心狠手辣之辈。
但是呢,也算洞察人心,看出来刘贤媳妇,不是个好人。
那是啊,只要沾了“上瘾”二字的人,哪有好人呢!
但是王二贵,总觉得于心不忍,好歹一条人命啊!
这可还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地,给弄死?
这他左思右想,做不出来呀。
你看,每个人面临抉择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此一刻的选择,对于将来,会有怎样的影响。
王二贵没有选择杀掉刘贤媳妇,选择保下她的一条命。
结果,在未来因为刘贤媳妇的出卖,他和几个老爷子,都被日本鬼子,残忍地杀害了。
再说回当下,另一个老爷子看王二贵的意思,想是不想造杀孽,是想保住刘贤媳妇一条命,就说:“想保住她一条命也行,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你不好好收拾老实她,她说不定啥时候,又整幺蛾子呀。
这娘们作起妖来,那可是防不胜防啊!
再有,那欠乡亲们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刘道云愿不愿意替她还?
如果刘道云不替她还,那她拿啥还给大家伙?
要知道,家家可都不宽裕呀,借给她钱的时候,可都是好心好意,寻思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公婆病了还四处张罗借钱。
那好些人家本来打着,这钱万一她还不了,就冲她这份孝心,都不要的打算。
可你看,她这不是为了给公婆治病,是为了喝那啥符水骗钱。
那这些人的钱,就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你要是想饶她一命,是不是得提前考虑好了,这事咋处理啊。”
王二贵一想,可也是这么个理。
那得先问刘道云的意思呀,毕竟,刘贤媳妇,当初还承诺拿刘家的房子跟地,抵押借了好多钱呢。
现在这房子跟地,也得有个说法呀。
就问刘道云:“老刘兄弟,你是咋想的?还有,刘贤媳妇那当初可是拿你们家的房子和地,抵押借了不好钱呢。
那除了这个抵押借的钱,还有空口白牙借的呢。
你是替她还钱,还是咋地,咱们都得有个章程啊!”
刘道云咬牙切齿地:“我是一家之主,那抵押借给她钱的人,就没想想,没有我这家主的同意,没有地契、房契,空口白牙,就敢抵押借款给她?
我不知道这敢抵押,借给她钱的人家是谁。
但是,这个我是不认的。
这地是刘家的,不是刘贤媳妇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主的。
不信出去打听打听,满天宝镇没这么做的。
别的钱,也不是我刘道云打赖,实在是我也没啥钱呢!
钱都是借给刘贤媳妇的,那我和孩子娘可一分没花着啊。
但凡我花着一分,我刘道云即使没钱,都宁可把我骨头砸成髓,卖了还给你们大家,绝对不带赖账的。
但关键是,我一分没花着,你们让我还钱,没这道理呀。
那你们想要钱,得找刘贤媳妇算账吧。”
乡亲们一听可不干了,咋地,你虽然说得有理,但是刘贤媳妇把钱都买符水喝了,谁知道现在她兜里还有没有钱呢?
那万一她花得一分钱都没有了,大家伙的钱可不就打水漂了!
就有人喊:“咋地,刘道云你这是跟我们大家伙,耍臭无赖是吧?
这刘贤媳妇,她只要一天还是你刘家媳妇,她做的事情,就算是你们刘家全家的事情!
无论她办的事情,是香饽饽还是臭狗屎,你们家都得给兜着,你们刘家想不还钱,没门!”
底下众人嗷嗷就喊上了:“还钱,还钱,还钱——”
涉及到钱,那乡亲们是群情激奋,一触即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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