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空玄他爹听老太太还在这里喋喋不休地骂他,觉得自己脑瓜子里乱糟糟的,半点不能细想,细想脑子里就像要炸开一样嗡嗡的。
心里想,如果能就此沉睡过去该多好,啥也不用听,啥也不用想。
可他母亲还在他耳朵边上叫骂:
“你就是个十足的窝囊废,我也是倒了大霉,生出来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干啥啥不行,你瞅瞅别人的儿子,人家没用家里一分钱,个个都飞黄腾达,让家里头的人过得舒舒服服的。
就你这个啥也不是的窝囊废,啥能耐没有,我给你拿那么大一笔钱,你出去混了半辈子,就当个猪贩子,你可真是啥也不是那伙的。
我要是活得跟你这么窝囊,我早就撒泡尿浸死自己得了,还敢舔着脸娶媳妇。
呸,就你找的这屠夫家的蠢东西,你瞧瞧,生出来的孩子,这也是个蠢货窝囊废!
一天天的就知道傻吃孽睡,四六不分,傻不傻孽不孽的玩意。
你们还好意思把他当个宝,我呸,这孩子将来长大了,好一好是个猪贩子,不好那就是个杀人犯。
还特么的胡诌八扯说我给你们教坏的孩子。
我可呸你们一身吧,他身上流的什么血脉,你们两口子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就是个杀猪佬的血脉,咋教育他,他都是个傻批!”
空玄他爹本来还对他娘残存的那点温情,这一顿骂过后,也啥也不剩了。
要说父母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有那父母就跟这老太太一样,看别人家孩子:
“你瞅瞅,人家小花初中都没念完,出去半年,就给家里拿回来五百万。
你再瞅瞅你,还大学生呢,一个月三千。
你就不能跟人家小花好好学学咋挣钱的。
你挣不来五百万,二百五十万能行吧?”
就说啥工作呀,半年就能挣五百万。这就像古时候就有的那句话讲的,笑贫不笑娼。
还有的自家大姑爷是个诈骗犯,来拜年提着燕窝鲍鱼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远接近送的,那家伙亲香得不得了。
等到二姑爷就是个夜市摆地摊的,来的时候就提溜两厢子奶,老丈人老丈母娘白眼翻的,都快到太平洋了。
等到大姑爷进去踩缝纫机了,岳父母整天坐炕上大骂他不做人。
然后问大闺女:“他骗来那钱,留下来点没呀?过年他送那鲍鱼不错,今年你再提溜点过来行不?”
说到二姑爷这儿:“那就是个摆地摊的,一辈子窝窝囊囊没出息。挣那俩钱,还不够给他自己败坏的,半点光都借不上。等他再来拜年提溜两厢子便宜奶,咱们给他扔外头去。”
谁说父母不嫌贫爱富呀。
当然也有父母重男轻女,劫富济贫的。
比如姐姐有钱,父母就道德绑架:“你弟弟呀,要结婚没房子,你能不能把你家里那套空着的房子,过户给他结婚用用?
对了,你弟弟还想买辆车开个滴滴溜溜,你赶紧给支援一辆。你是他姐姐,将来在婆家有个三长两短,还得是弟弟帮衬你。”
不给,那家伙的,在家里哭天抹泪,抹脖子上吊的。
所以古代不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庭成员之间的事情,非常的难说明白。
有的时候,可能出发点并不是坏的,而是想帮忙。但是呢,结果出来却是不好的。
有的时候,可能又单纯的出于嫉妒也好,还是什么心理也好,就是看不惯某一个人,非得事事为难对方。
很复杂,扯不断剪还乱。
就像空玄他祖母,这老太太有的时候,确实就是坏,不想让大儿子大儿媳妇如意,更看不上空玄。
可有的时候吧,她其实又还蛮同情大儿子一家人的,对空玄偶尔也是真心疼爱的。
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对大儿子一家人,是个什么心理。
其实她本心也许并不想时刻不忘的贬低大儿子,她只是怕大儿子有钱了,不帮衬小儿子一家。
所以,拿话挤兑住大儿子,让大儿子别忘了他当初入世历练的本钱,可是自己出的。
潜意识里,老太太觉得自己一遍遍的强调,大儿子就不会有任何反抗心理,她好心安理得的享受大儿子挣钱养活小儿子一家。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的时候,一个人施恩给另外一个人,最好再见面,就少提自己曾经帮助过对方的事情。
因为你提一次,其实对方的感恩心理就淡一点,一次次的不断重复,是会导致恩情变质的。
直到恩情变成仇恨。
即便这施恩的一方是母亲,被施与者是儿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老太太总是贬低打击否定大儿子的一切,也让大儿子起了逆反心理。
直到大儿子实在忍受不下去,彻底寒心,爆发了以后,母子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
所以空玄他爹当下就对母亲讲:
“娘的养老钱,我只会比往常给得多,绝对不会比往常给得少,这您放心。
我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儿子哪怕头拱地,也会把给娘的养老钱,每年按时送过去。”
老太太一听,嘴一撇:“哼,谅你也不敢不给我。我再告诉你啊,这房子是我的,别忘了每年给我付租金。”
空玄他爹脸一黑:“娘,这房子我们不住,您爱租给谁就租给谁吧。”
本来他不想跟他娘伤了和气,可看这样,算了。
于是又说道:“娘啊,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一声娘了。
我被族里过继给了老七叔当儿子,以后就住到老七叔过去那房子里了。
对了,逢年过节的,您别忘记让弟弟给我爹烧纸。
毕竟,以后啊,我逢年过节的,得给老七叔上坟烧纸了。
但您且放心,该给您的养老钱,我每年还是会给的。
毕竟,过继以后,论起了,您也还是我婶子,还有个生养之恩在呢。”
“啥,你个不孝子,你敢不通过我,就过继到别人家,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我,我不活了,我要去族里找那些鳖孙们论论理,就没这么办的!
这是欺负我个寡妇,没人替我撑腰啊,呜呜呜—— 我不活了——”
扑上去就开始打空玄他爹,过去那农村老太太手指甲特别长,一挠一道血檩子。
空玄他爹也不敢跟他娘对打呀,只能往后躲。
他越躲,老太太越上前挠他。
空玄站在地上,拍着小巴掌嗷嗷给他祖母喊加油:
“加油,加油,奶奶打死他,打死他!”
空玄他娘冷漠地站在一旁,抄着手,嘴角带着一抹讥诮地冷笑,也不拉架,更不言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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