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谢琅在尚书台和丞相等人讨论新政。
突然间,天空昏暗下来,尚书台也暗了下来,议事也停了下来。
官员以为是下雨前的乌云,却没想到下一瞬地动山摇,整个宫殿也摇摇晃晃起来。
轰隆隆……
在远处,好似有一座大山塌了。
丞相陈纪走出了尚书台,愣住了,天上电闪雷鸣,雷霆不曾间断,不断地向下劈,劈到了有山林的地方,起火了,漫天大火。
远处连绵不断的高山,轰然倒塌,不断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就连地面也有裂开的痕迹,狂风在不停的呜咽着,吹倒了大树,吹倒了楼阁,掀起了石头和黄沙。
他似乎听到了民众的哀嚎,听到了人间崩溃的声音。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陈纪不禁念起了诗经中的句子。
其他官员走了出来,看见了这一幕:“这是……天要亡我人间吗?”
所有人都慌了,地面的震动还在加剧,有官员慌乱地跑了进来:“陛下,外面的天,外面的天变了。”
说着,由于地面晃动地太厉害,整个人站得不稳,摔在了地上。
谢琅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宫殿的地板出现了裂缝,看着墙壁也有了裂纹,整个人却纹丝不动,淡定地将手中的书册放下。
而后站了起来,淡定地往殿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宫殿晃得厉害,但她的每一步都很平稳,稳稳当当地踩在了地板上,随着一步又一步的踏出,地动平息下来了,地板和墙壁的裂缝也合上了。
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现场的所有官员,他们全都沉默了下来,将要说出去的话又憋了回去。
走出尚书台,看见了乱成一团的人间,天空被染成了赤红,大地在不停开裂,群山在不停轰塌,狂风在不停呜咽,百姓在不停叫喊,完全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
“这是天谴吗?”
在田间耕耘的农夫农妇,看着天上倾盆而下的大雨,雨点越来越大,大雨淹没了脚腕,淹没了将要成熟的禾苗。
天空在咆哮,大地在沸腾,农民看着稻苗被一点一点淹没,伏跪在田地间,向着上苍哭嚎:“不要下了,老天爷求求您了,不要再下雨了。”
他们的哭泣感动不了上苍,反而越演越烈,暴雨并未停止,雷霆在不断闪烁,劈到了茅草屋上,将房顶劈成了两半,无论是锅碗瓢盆还是床铺棉被,都淹没在一片雨的世界。
而在北方,则是一片烈阳高照,炽热的阳光越来越耀眼,河流在干枯,花草在枯萎,土地在开裂,空气也在烧灼,站在这里,恍如置身在火的海洋。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有百姓走出家门,诘问着上苍,这已经不是寻常的灾难了,这明明是上天在发难。
他们敬畏上天,也敬畏神灵,每年祭拜山川河流,祭拜四方神灵,祈求上苍的庇佑,但为何今日,会降下如此之多的天灾,他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尔等凡人弑君犯上,毁了太子历劫之事,这是在藐视上苍,大逆不道。”森然的话语从远处的天际传来,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位披着无尽神光的天神从天上走来,他用阴鸷的双眼俯视着人间,俯视着哭泣的众人。
“弑君,从贼,逆天而行,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仙官袖手一挥,一座高山轰然而倒,倒塌的山体合着雨水,形成了泥石流,朝着低洼之处倾倒而去。
太子历劫失败,他作为负责此事的仙官,官职被削了一大截,这次他要将功补过,要让这些凡人付出代价。
“尔等凡人,看看我是谁?”
又一道身影从雷云中走出,参与处决谢元景的人纷纷惊骇:“那不是暴君吗?他难道还真是神仙?”
紧接着一个白衣仙子款款走到了元景身旁,俯视着底下惊恐、慌乱的人群,眼中是无尽的嘲讽。
卑贱的凡人,下贱的刁民,你们不是很得意吗?
不是说她和元景是妖后和暴君吗?现在,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天神的怒火?
“你们遭受的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元景冷漠地俯视众生,恍若九天神只,他向下俯视,看着几个月前往他身上捅刀的凡人,在天灾面前恐惧的样子,看着他们用惊骇的眼神看着他,心中是无比的畅快。
这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接着往长安城的方向探去,视线落到一个人身上——谢琅。
谢琅一身张扬的玄衣,头戴着步摇冠,静静地望着天空,天空异象纵横,雷霆闪烁,然而以她为中心的长安城却巍然不动。
“奇了怪了,长安城怎么没事?”元景诧异了一下,他不觉得这是谢琅的缘故,只以为这是其他神要将长安这座城池留给他亲自报。
发现谢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心中的恨意被激起来了,天灾临头,他见不得谢琅如此淡定,他要看对方狼狈的模样,要看对方跪着向他求饶。
心中一念,嘴角翘起一抹残忍的笑,朝着底下的人群喊道:“尔等逆天而行,本该受到天谴,但本座念在苍生不易,你们也是被逆贼所蛊惑,只要那天参与残害过我的百姓引颈受戮,再用同样的方法处死逆贼陆昭平,本座就放过你们,尔等觉得呢?”
元景的声音传遍整个天下,传到万民的耳中。
万民面面相觑,有的人开始犹豫了:“这这这……我们该怎么办啊!那个暴君真的是神仙,我们真的要按照他说的做吗?”
“我不知道,但暴君天天要我们服徭役,赋税根本就交不起,家里也饿死了很多人,新君是真正为我们好的,是她把土地分给我们,让我们能活下去。”
“可那暴君是神仙啊!要是天灾无休无止,我们都得死。”
民众们沉默了,他们听着山体倒塌的轰鸣声,看着稻苗在暴雨的击打下被雨水冲走,看着房屋被雷霆一点一点劈倒,他们竟不知该怎么做了。
看着底下动摇的民众,元景笑了,他得意地看着谢琅。
看吧,你不是喜欢为民做主吗?
你这个皇帝不是那群贱民拥戴上去的吗?现在,就看着这群贱民怎么把你拉下来。
仙官走到了元景面前,恭敬地问道:“太子,若那些贱民真按您说得去做了,您真的要放过那群贱民吗?”
元景听到这话,看着仙官,只回应给他一个轻蔑的微笑。
见到这个微笑,仙官瞬间懂了。
“有罪的是暴君,是他视人命为草芥,是他的暴政,害死了无数的人,就算没有陛下,我们也要造反,处死暴君,是我们共同的意愿。你们这些神仙,凭什么定她的罪?”
一个少年从人群中走出,他穿着布衣,嘲笑地质问着上天,质问着俯视着人间的元景:“神仙就能够不讲理了?你们神仙下凡祸害凡人,难道就不允许凡人反抗吗?真是好不公道。”
随着第一个人站出来,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说的对,有罪的是暴君,有罪的是天界太子,是他害死了我的家人。”
“神仙,就能够肆意妄为吗?”
“陛下何错之有?她只不过是带着我们推翻了一个暴君而已。”
“……”
仙官看着底下指着上天骂的凡人,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元景,直接朝着人群冷笑道:“你们……难道就不怕天灾吗?”
“别信他的鬼话。暴君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他都能征发数十万人去修人间仙境了,也能够为了讨妖后一笑让无数人惨遭酷刑而死,可见他的心就是残暴的。我们这些凡人造了他的反,将他凡人的躯体杀了,还指望他能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吗?”
“没错,暴君的话不可信。”
“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这种人会是神仙?”
“他们不是神仙,他们是妖魔,是祸害凡间的妖魔。”
“……”
仙官的话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激起了民众对神灵的愤恨,明明就是暴君的错,他们民众作为受害者,拿起武器讨伐暴君有什么错?
谢琅带着他们讨伐暴君,让他们过上好的日子,凭什么要被这些神仙问罪?
如果神仙是好的,就不会为了一己私欲降下无尽天灾;如果神仙是不好的,他们就算跪地求饶,也不会得到神灵的饶恕。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要听那个暴君的话,去处死让他们活下来的谢琅。
虽然也有些民众动摇了,但更多的人,却是站在谢琅这边,他们知道,在暴君当政之时,他们是有多么地绝望,没有明日,也没有未来,活着没有任何盼头。
那种日子,比之天灾,也没差多少。
“不知好歹的贱民。”
看着底下群众的呐喊,元景恼羞成怒了:“你们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无尽的烈火从天而降,炽热的火焰向着人群袭来,他要将那些辱骂他的凡人烧成灰烬。
就在人群闭上双眼等死的时候,一道光芒轰散了漫天的火焰。
在众人诧异之时,只见一道人影,脚踏着无形的阶梯,缓缓走向天空,漫天暴雨在此刻停了,山体停止了崩塌,干裂的土地也合上了,无尽的烈阳也消散了。
她看着众神,看着元景,露出了轻蔑地嘲讽。
“神仙,很尊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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