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临村位于大青山东篱,是一个僻静到难以找寻的村子。村子很小,也就是十来户人家,在村子的最里头的山脚下,有一处人家两间石屋,木板和树枝圈的院墙。
大青山下有着奇异的自然气候,这里虽位于北方,却四季常青,算是个隐居的好去处。这里的村庄、石屋、院墙,与山间美景却是相得益彰。
院子正中是一个树墩,上面摆放着一盏茶壶,两个茶杯,有两个人正在边品茶,边闲聊。
其中一人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豹头环眼,燕颌虎须,鬓角斑白,虽然上了些年纪,依然气度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常人。
旁边那位则小他几岁,一身道服,红光满面,目光深邃,神采奕奕,道骨仙风。
“贤弟当真要走?”只听年纪稍长些的男人问道。
那道人点了点头。
年长男人面露难色。
道人见状说道:“不瞒哥哥,小弟已打探到当年在昱岭关射杀我史进、陈达、杨春三位兄弟的仇人下落,势必要去报仇雪恨。”
“唉……”年长男人长叹一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贤弟已是出家之人,不好又生杀戮!”
“哈哈哈!”道人笑道:“哥哥之言听起来倒是比起小弟更像是个世外之人啊!看这几亩清静之地确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味,只是,这么多年来哥哥所做之事却并非是世外之人所为啊!”
年长男人听了一愣,随即说道:“贤弟说笑了!愚兄隐居于此,已然很久没有过问世事了。”
道人看了看年长男人,说道:“听闻哥哥在这山水清幽之间,有一位传人,还为他锻造了一支神兵?”
年长男人没有回答,他知道面前这道人的本事,既然他能寻到这里来,便有些事是瞒不了他的,而自己正有事托付于他,也不想隐瞒。可是如今道人要走,这多少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道人见年长男人不做声,又接着说道:“小弟不过是道听途说,此中详情并不知晓,只是想到哥哥为人行事,不免好奇这事的真伪。”说话间,他看向年长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谁料年长男人岔开了话题,问道:“敢问贤弟,那杀我梁山兄弟的贼人现在何处?”
道人一愣,回道:“武州。”
“他躲得这么远?”年长男人又问道。
“那也躲不掉!”道人冷道。
年长男人问道:“贤弟非去不可?”
“哥哥心中有事?”道人看出年长男人似乎有事又不好开口。
“这个……”年长男人道:“愚兄只是想那武州路途遥远,贤弟又人生地不熟,只怕不好行事啊!”
那道人闻言说道:“知道哥哥也是担心小弟,不过哥哥敬请放心,小弟自有打算。”
年长男人见那道人的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想到自己的事,一时间有些踌躇。
道人以为他又要劝自己,便说道:“若小弟不报此仇,日后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兄弟啊!”
年长男人点了点头。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各自吃起了茶。
似乎这片刻沉默中,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当年昱岭关之战的惨烈。
过了一会儿年长男人问道:“公孙先生可否知晓?”
“小弟已知会了师兄!得了师兄首肯。”道人说道。
年长男人微微的皱了皱眉,又问道:“贤弟说的仇人可是方腊的大将庞万春和他手下的雷炯、计稷?他们不都已经被我梁山弟兄千刀万剐了吗?”
道人摇了摇头,说道:“哥哥有所不知,当年我梁山军马虽然破了昱岭关,杀了庞万春他们,但雷炯的胞弟雷鸣却趁乱逃了。现如今这厮躲到了武州,还成了当地一霸,欺男霸女,祸害百姓,小弟此去就是去取他的性命,一来为民除害,二来就是用他的头祭奠我少华山的三位兄弟。”
“既然如此,愚兄愿陪贤弟走这一遭。”年长男人的眼中闪出一丝精芒,身上的杀气不觉间暴露无遗。
道人劝道:“诶!哥哥已退隐多年,就不要再趟这趟浑水了。”他深知年长男人昔日是何等的威风,可是这件事他并不想他人插手。
“为兄弟报仇,乃是义不容辞之事,贤弟去得,为兄我为何去不得?莫不是贤弟看为兄这杆枪已然生锈了不成?”年长男子沉脸说道。
道人见年长男人有些生气,连忙说道:“哥哥说的哪里话,当年你我兄弟齐聚梁山泊,豹子头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贤弟但说无妨!”年长男人道。
“哥哥义薄云天,想为兄弟报仇,小弟自是知道,只是请恕小弟直言,那史进、陈达、杨春三位兄弟虽与你我同是梁山头领,但他三人当年与小弟共聚少华山,情同手足。报仇之事算是少华山的家事,哥哥好意小弟心领,但这少华山的家事还请哥哥全了小弟的心愿。”
当年梁山聚义一百单八将,虽然同聚梁山,可在此之前,却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比如二龙山的鲁智深、杨志、武松等人,还有像少华山,清风山,桃花山,白虎山,芒砀山等等山寨,他们上梁山之后也形成了很多派系。眼前的道人,便是和史进、陈达、杨春在上梁山之前同霸少华山的军师二寨主。
梁山表面上看似铁板一块,其实也是派系林立,很多派系相互对立又相互制衡,即便是首领宋江,也并不是没有人和他作对。只是在他取代了天王晁盖之后,自己的势力和威望都达到了顶峰,梁山中即便有人不服他,却也无力与之分庭抗礼,也就只好依附于他,顺应他的主张了。
其实眼前这两个人都是各自派系中的核心人物,他们对当初宋江的招安路线就是持反对态度的,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听之任之,可最后的结果就是身边的兄弟相继倒下,自己则算是勉强保住了性命。
经历了大起大落之人,对于那些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他们早已没了兴趣。聚义梁山,他们始终没有融入到宋江的核心圈子,受了招安为国效力,也没能得到朝廷的信任和重用,他们尽了忠,讲了义,最后也只落了现今的结局,这世态炎凉,他们体会的最深。
年长的男人想了想,觉得道人说的有理,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便道:“既如此,贤弟切要小心行事啊!”
道人冷哼一声,说道:“若是杀不了仇人,便是污了我这‘神机’二字!”
年长男人并不怀疑道人的手段和本事,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那贤弟什么时候再来大都?”
道人说道:“待小弟了了此事,便要回二仙山,早听闻那混江龙李俊和童威、童猛三人率众出海,定了暹罗,做了龙位。他多次派人上山来请,师兄已经有了出山打算,小弟回去之后便商量此事,大都怕是不能来了。”
听了道人的一番话,年长男人有些落寞之情,而更多的是不甘心,因为他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交与面前的道人。
道人看出年长男人似乎有心事,便问道:“哥哥有事但说无妨,你我兄弟不必客气。”
年长男人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国难当头,贤弟难道就袖手旁观,任由外族占了我大宋江山?”
“哦?”道人闻言看向年长男人,旋即,半开玩笑的说道:“哥哥数年来却是没闲着,真是身在世外,心系天下啊!”
年长男人说道:“贤弟说笑了。”
道人又道:“小弟知道哥哥秘密为人培养死士,训练战法,莫不是要再出江湖?”
年长男人摇了摇头:“贤弟看来,愚兄还尚能饭否?”
“哈哈哈!道人笑道:“哥哥过谦了,以哥哥之能便是再战江湖,也定是响亮人物。”
年长男人听了勉强一笑,没有作声。
道人一顿,问道:“看来哥哥还是心系大宋啊!”
年长男人乍一听到此言,不由得心头一颤,手中倒茶的水壶却的溢出了水杯。见年长男人如此出神,道人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放眼远方,许久说道:“哥哥,小弟当年也曾信心满满,欲凭所学之能,为国效力。怎奈空有一身抱负,却是报国无门,而且还受了奸人陷害,被官府通缉,当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说话间,道人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苦闷的摇了摇头。
年长男人与道人交厚,对他的身世也有所了解,一时间也想起了自身的遭遇。当年,自己幼年学艺,师承下山,也是满怀报国之心,欲为保家卫国而拼杀疆场,可最终却难得重用,仅做了个禁军教头,整日里在校场内舞弄枪棒,难有战场杀敌的机会。后来娶了娇妻,有了家室,也便只想图个安乐,没了那雄心壮志。
可就是这样还是没能躲过奸人迫害,落了个家破人亡,最后是走投无路,逼上梁山,做了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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