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迟卿双拳紧握,双目似注血般通红,死死盯着跪地的莫宗凯。
以往的自己,真是窝囊,白得一副健壮身躯。
往日莫宗凯欺他辱他,他都能忍,都能躲。
但他未曾想过,此人竟想毁掉他前途!毁掉他一家!
爹娘、姐姐姐夫、山长,还有县学同窗,都在替他负重前行,若是他此刻还要再忍,还算什么七尺男儿?!
他下定决心掀袍跪地,脊背如松般挺直,“学生苦读数十载,自知天资愚钝,未有经世大才,但学生始终恪守本分、 守分安命,从未想过以偏门入仕!”
“故学生向大人与在场诸位许诺,学生在往年童试之时,并无任何舞弊等不规行为,望知府大人,为学生做主!还学生以公道!”
方子彦见小弟蒙了此等冤屈,赶紧随他跪下,圆脸尽是信任之色:“望知府大人探查真相,替范迟卿做主!”
学子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范兄这人的学问,我还是较为清楚的。往日在柳昌书院之时,我与他探讨过不少次文章。咱们暂且不说人品,只说学问。若说他在秋闱之时舞弊,我或许还会听信一二,但童试舞弊”
他嘲讽一笑:“倒是有些过于侮辱人了。”
随即他掀起衣袍,将手中书册平置于地面,跪地高呼:“求知府大人替范迟卿主持公道!”
或许是出于自己人的信任、对莫宗凯此等污蔑行径的愤怒,又或许是气氛到了,在场学子接二连三掀袍跪下,口中皆是高呼“求知府大人主持公道”。
一滴泪从范迟卿眼角滑落,他回头行礼,哽咽道:“多谢诸位同窗。”
“是该好好查查哩——”县民们接话道:“那莫家小孩一看就蔫坏,得查!”
被点名的莫宗凯自余正青接过文书后,便一言不发。
将文书交予他之人,特地叮嘱过:在范迟卿至监学所自证前,此文书万不可被知府余正青看到。
只有范迟卿去了监学所,监学所才能掌握所有主动权,到时此事该如何下定,全看他莫宗凯心意。
他派人盯了知府余正青好几日,发现他都毫无前往同安县的打算,故而今日才有所行动。
岂料本该在柳阳府衙中办差的余正青竟和余家大小姐一样,莫名出现在了同安县!
为何探查之人却只说,在县中看见了同安县令与泉阳县令?知府这般大一个人突然前来,竟是没人探得?
不可能!
莫宗凯脊背发凉,冷汗涔涔,一张面庞自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是她吗?他的好姐姐。
他牙关紧咬,侧首看向随从,厉声问道:“今日出发之前,那贱女人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随从被他眼神刺得一哆嗦,慌乱答道:“大小姐、大小姐说公子您冲动易怒,让小的一定适时阻拦您,在必要时让您尽快回府,切莫因一时冲动留下把柄。”
随从至今都觉得大小姐说得挺对的。
就算大公子那般对大小姐,大小姐还是时刻为大公子安危着想,还会提醒他们注意安危。
但显然莫宗凯不会如此想。
阻拦他?
莫宗凯放声大笑起来,癫狂不已。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恨意四溢。
“她个毒妇!哪里是想阻拦本公子!她是太清楚本公子脾性,所以才会将消息压着,故意误导本公子,再以退为进,激本公子生怒出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猛地抬头看向人群:“莫轻晚!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在暗处等着本公子落套!是不是?哈哈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子告诉你,就算本公子落套又如何?你也不过是莫家的一条狗罢了,永远不配上桌吃饭!”
县民们被他疯狗般的眼神刺得头皮发麻,齐退一步。
他们搓着手臂嫌弃道:“年纪轻轻便如此吓人,往后还得了!谁上前将他眼睛蒙住啊,我都怕今晚做噩梦!”
莫宗凯眼中淬毒,四处张望,令沈筝不禁对他口中的“莫轻晚”起了好奇。
她俯身问道莫宗凯:“莫轻晚,莫家大小姐?”
不难从莫宗凯话中听出,他今日可能受了算计,且算计他之人还是他的姊妹?
手足之间互相残杀吗?
倒是有趣。
莫宗凯自知今日惹上了麻烦。
不论是他命人围了同安县学,还是向知府嫡女举剑相向,或是那道探查文书,都足够他掉层皮了。
但他还是不服。
“本公子乃莫家大公子,今日之事乃是受了奸人算计,就连知府大人手中那道文书,也是家中嫡姐莫轻晚给本公子的。本公子自是不信其中内容,所以才会携文书前来,想见一见迟卿,问他是否真在童试舞弊,如若不是,本公子定当带他自证清白。”
他看着沈筝眼睛,语气愈发有理:“此事事关迟卿前途,奈何县学守门人不让本公子入内,山长与一众学子又不让本公子见迟卿,故而”
“哦——”沈筝打断了他的话:“故而你才在县学对余家大小姐拔剑相向,还下令命护卫将余大小姐和我县学学子抓起来?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是为范迟卿的前途着想?”
“正是如此,若沈大人不信,待本公子回府,再为协助您探查真相。”莫宗凯面不改色。
“啪啪啪——”沈筝替他鼓起了掌,“莫公子一众行径简直感人之至,令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本官佩服。”
“沈大人”余南姝担心沈筝会听信他所言,连忙想上前将方才情景解释一番。
沈筝抬手制止她,低头问道:“捕头赵休何在?”
赵休比她晚来一步,早已在旁等候多时。
他手扶铁尺昂首出列,洪声答道:“属下在!”
“押下去。”
沈筝一摆手,定了莫宗凯去留。
“是!”
赵休早就看莫宗凯不顺眼了,得令后直接用铁尺将莫宗凯双手卡在身后,毫不留情。
“什么?!”莫宗凯抬起头来,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惧怕之色。
他在赵休手中死命挣扎,慌乱道:“沈大人!本公子方才说了,本公子乃被奸人所害,并非有意对余大小姐和那两位公子出手!如今想来,本公子也深感歉意,本公子可以赔他们银子,一人五百!不!一千两银!只要您今日放了我,待本公子回府,一定协助您调查!将此事查他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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