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泛起一片金黄光晕,犹如一道巨大帷幕一般,将整个吉木村笼罩在内。
余九思终于明白,为何宁顺佑勾结粮商的证据,他毫不费力便可寻得,为何吉木村受灾已久都未生疫,可但偏偏他刚到没几天,疫病便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他双拳紧握,胸口起伏不定,眸中是难以掩盖的怒气。
李时源坐在对面,静静地听他述说近况:“他与家父有龃龉,故而对付本将,对付永宁伯府,本将没意见。在朝为官就是如此,当矛盾严重到不可解决之时,只有斗个你死我活,成王败寇,这本将也接受。”
“但我永宁伯府众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无辜百姓下手,简直该死。”
李时源虽见惯了生死,面对此等事件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
“果真与伯爷和沈大人所猜测的相差无几,此人果真心狠手辣,竟敢用百姓性命用作官场手段,简直可恶、可恨!还好如今并未有百姓因此丢了性命,不然老夫就算舍了这身医术与前程,也要用一剂毒方子将他给药死!”
“对了,还有!”他放完狠话,又想起一件事来。
“其实在老夫出发之前,伯爷还派了两人先老夫一日出发,若不出意外,他们本该先老夫一步前来见您,将防治疫病的法子交给您才是。”
他都如此说了,余九思便知道这意外是肯定出了的。
果然——
“但他们入了昌南府之后便遇了袭,只能负伤返回给老夫等人报了信。但他们也不知,对方怎会识得他二人身份,所以老夫在入了昌南府后便格外小心,第一时间寻了您的手下,才得以过来见您。”
此话从李时源口中说出来,不过短短几句。
但余九思明白,他们一路赶来,其中艰辛,可是短短几句话能概括的?更何况还有人故意从中阻拦,能不丢了命都是极好的了。
若为帮他丢了命
余九思双拳越握越紧,指甲不自觉陷入掌心。
他仿佛毫无察觉,依旧问道:“他们此时人在何处?可看清对方样貌?”
李时源指了指昌南府方向,“如今他们在府城中,与您的人在一块儿。因着他们伤还未愈,极易染病,所以老夫便未同意他们前来。至于样貌”
他回忆后皱眉道:“由他们所说,对方蒙面,出手狠辣,招式统一,光是防守都耗费了他们大量气力,所以什么都没看清。不过老夫觉得,待他们伤好后,您再亲自问问他们为好,毕竟您在此地待得比我们久,知道的也多些。”
余九思闻言突然看向他,心中莫名安定下来。
不管是历经艰辛赶来的李时源等人,还是一直随他镇守在昌南府的将士们,或是远在柳阳府的祖父等人,都铆足了劲与他奋力前进。
所以这一战他必须要赢,不论是为了百姓,还是这些与他一同努力之人。
“本将知晓了,不过眼下还不急,先让他们将身体养好再说吧。不过李大夫,不知祖父与沈大人是如何料到昌南府会生疫的?”
这一问题余九思很是好奇,他来昌南府一事虽说并未刻意隐瞒,可他接得是急令。
之前他人都到了昌南府,宁顺佑都还未将他的底细摸清,由此可见这令到底有多急。
所以远在柳阳府的祖父,为何会对自己周遭情况了如指掌?
莫不是
余九思突然一震,按着桌角急切问道:“莫不是祖父和父亲,其实暗中派了人暗中保护本将?”
他脑海中飘过张张面庞,又一一否决。
是薛迈?
不可能,薛迈若是祖父或父亲的人,吃饱撑的才敢一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那
是甲乙丙丁领队?
余九思想到这儿翻了个白眼,更不可能。
祖父和父亲实在不至于派这些个蠢蛋来暗中保护他,若说他保护他们,那还差不多。
他实在想不明白柳阳府那边儿的消息为何会如此灵通,一时间抓心挠肝,一双狭长丹凤眼险些将李时源给盯穿。
李时源打个哆嗦,咳嗽道:“郎将,因老夫出发得急,所以此间缘由也只是知晓个大概,那日”
“那日沈大人与伯爷是突然来寻的老夫,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老夫写出防治各种疫病的法子,到后面老夫隐隐有猜测,所以才自请前来的。若说在这之前同安县的异样”
他从怀中掏出清嗓丸含在口中,待喉间痒意缓解后道:“在那之前县中来了位大人,听说是从上京来的大官,专门管漕运的,往后好像要帮县中运货。”
余九思立刻明了。
“对方可是姓卫?”他问道。
“老夫想想”李时源想了许久,还是不太敢确定:“应当就是,不过老夫也是听孩子们说的。”
“本将明白了。”
余九思理清了前因后果,也确定了祖父和父亲并未派人暗中保护他,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忧。
喜得是他不再活在祖父与父亲的羽翼之下,有了振翅翱翔的能力,也是他得到他们认可的证明。
忧得是自打他从军以来,祖父和父亲,好像真的丝毫不关心他的死活
他是父亲亲生的,没错吧?南姝也是他亲妹妹,没错吧?
“唉”余九思轻叹。
李时源见状如临大敌,担忧问道:“郎将可是有何不适?让老夫给您号号脉吧,您的身子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老夫往后如何回去面对沈大人”
又是沈大人。
余九思从李时源口中听到的“沈大人”三个字,要比“伯爷”这两个字多得多,他几乎是三句不离“沈大人”。
由此可见,这位李大夫追随之人,并非是他的祖父,而是那位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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