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恩悠悠醒转,睁眼时发现已回到县衙。他想要坐起,可全身无力,刚起到一半胸背又是剧痛,栽回床上。
旁边守着县丞任有为,急忙道:“大人别动!再动伤口又要开了!”
“李将军那边派人去了吗?”
“大人放心,人已经一早就去了。”
“寥参将那发兵了吗?”
任有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他拒绝发兵,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
孙朝恩撑着想要坐起,声嘶力竭地叫道:“寥经武!本县早晚斩了他!扶我起来!”
“大人不可!您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擅杀朝廷命官,是要诛族的啊!”任有为大惊苦劝。
见县丞不肯扶,孙朝恩喘息道:“我现在就是想去也去不了。我记得祠堂里有支号箭,带回来了吗?”
“就放在堂下。”
“射出去,现在就去!”
任有为匆匆出去,片刻后号箭在空中炸开,久久不散。号箭中的信息是:卫渊北去,速援。
孙朝恩感知到号箭道力波动,心中一松,又昏了过去。此时人事已尽,接下来只能看天命了。
军垒中,寥经武又在后堂摆酒,只是席上有些沉闷,各人都显得心事满腹。一名校尉试探着问:“将军,县里已经是第三次派人来催出兵了。咱们要是再不动,不光朝廷那不好交待,太初宫那也不好交待。要不,派点人意思意思?”
寥经武重重一拍桌子:“那姓孙的不过是个没根底的,他能杀王得禄,敢动我试试?光是杀王得禄,就够他诛族了!他只要敢进我的营,老子先把他给拿下斩了,有功无过!”
另一人道:“可是辽蛮雪鹰骑毕竟是从我们军垒前经过的,咱也没给县里示警……”
寥经武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人一个寒战,立刻住口。寥经武这才骂骂咧咧地道:“县城又没破,就没咱的责任,你瞧你一个个的那熊样,有什么好怕的?老子说过要让那姓方的死的不明不白,这不是办到了?至于孙朝恩,呸!老子可是徐家的人,是他一个穷酸能动得了的吗!”
想到寥经武那如虎熊般的发妻,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治。他向屋内扫了一眼,就笑道:“寥将军果然好兴致啊!”
李治仙宗出身,又是左近身份家世最为显赫之人,虽然没见过面,寥经武也看过他的画像,认得出来。此刻李治身后跟着的数人气势各异,都有峥嵘之意,显然非是寻常修士。
当下寥经武强压心中不安,起身道:“原来是李将军!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李治道:“一点小事,我说完就走,就想着不用人通报,自己进来算了。”
“李将军有何吩咐?”
李治道:“两件小事。一是想请寥将军发兵北上,接应一下我的兄弟卫渊。”
寥经武当即摇头:“此事恕难从命!本将军重任在肩,要护全县百姓周全,不能轻举妄动,更没有为区区一人兴师动众的道理!”
李治取出一块令符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封信,同样拍在寥经武面前,淡道:“这是张提督的兵符,这是你泰山岳丈的亲笔信,不过信里估计说的不太好听,你可以一会再看。寥将军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看着那两样东西,寥经武的冷汗就下来了。张提督是他的顶头上司,岳丈更是他底气所在,看到李治拿出这两件东西,他怎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寥经武忽然纳头就拜:“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李大人降罪!若李大人不弃,末将愿从此追随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李治露出淡淡的笑,道:“寥将军是个聪明人,以后跟着我只要好好做事即可。现在即刻点军出营。”
寥经武立刻大吼:“点兵!所有人半柱香内都得到,一个不留,不,留五十守营!迟到者斩!”
席上几名校尉赶紧出帐点兵去了,临走时一个个都不忘给李治行礼。
片刻后,军垒中号角长鸣,铁骑奔出,其后一队队精锐边军步卒倾巢而出,大军向北而去。
军列中,寥经武骑马走在李治身侧,显得有些不安,说:“李大人,营里只留了五十人,万一……”
李治淡道:“没有万一。”
寥经武心中一凛,明白了在李治心中一县百姓和要去接应的卫渊之间孰轻孰重。不过他更为担心了,小心翼翼地道:“李大人,末将过去得罪的人有点多,而且也得罪了卫大人,您看……”
李治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淡道:“你今后只要真心诚意跟我,我自会保你无事。但是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能再有了,明白吗?”
寥经武连连点头,腰都快弯断了:“末将明白!末将明白!”
曲阳县东一百五十里处,一艘飞舟徐徐升空,拖起被射落的飞舟,缓缓飞向南方。
坞堡中央楼阁里,宝芸坐在上首,席上都是来援的各家年轻才俊,一个个家世渊源,仪貌堂堂。此时众人谈笑风生,不时评点评点西晋朝政,时下战局,个个谈吐不凡,显然肚子里都是有货的。
宝芸无须说话,就那么端端坐着,才俊们就争先恐后地说话,但怎么说却有大学问。又要洞察时局,又要犀利扼要,还不能啰嗦,最好是字字珠玑,落于纸上都是一字不得删改。所以才俊们一个个都是煞费苦心,这一场酒吃的比宗门大考还累。
忽然有一名老仆走进房间,来到宝芸身边,细细地说了些什么。
宝芸脸色微变,当即起身,歉意道:“各位兄长,实在抱歉,我一位朋友出了事,现在要去接应一下。各位慢用,我先失陪了。”
众人赶紧起身,纷纷道:“我等都带了兵马,既然是宝小姐朋友有难,那也就是我们的事!我等与宝小姐同去!”
宝芸显得有些迟疑:“可这一次要深入辽域,十分凶险。我自己去就行了,各位不必以身犯险。”
“宝小姐说哪里话?你的事就我的事!”
“我等既然来到此地,怎会有贪生怕死之辈?”
“哈哈哈,如果不到辽域深处走一遭,岂不是让吾道基蒙尘?”
宝芸一礼,轻声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各位了。军情紧急,请各位随我大军出发。”
片刻之后,坞堡大开,数以千计的重甲弩士走出坞堡,浩浩荡荡向辽域行去。空中还有一艘飞舟随行。宝家大军之后,形形色色的队伍一群群、一队队地跟着前进,加起来也有三千余人。
有大阵道术加持,大队行军似缓实快,半个时辰就到了辽域分界处。飞舟也随着大军进入辽域,舟上浮现一株玲珑宝树,枝叶摇曳间洒出点点清光,将周围黄气逼退。
在辽域中方走出几十里,忽然自南方传来无匹剑意,一支飞剑由远及近,其势如电!黄气如波涛被飞剑分开,向两边翻涌。
飞剑上立着张生,此次却不再是赤手空拳,而是手提一把青色长剑,凌冽杀机丝毫不加掩饰,弥漫千丈!
张生倏忽间越过宝芸大军,只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瞬息北去。
飞舟上响起苍茫号角,这是召唤大军全速前进的军令。一众重甲弩士全都开始小跑,飞舟上的玲珑宝树突然增大一倍,光芒夺目,毫光将整支大军全部笼罩在内,于是数千大军奔行速度再增,竟然快了一倍!
没走多远,就看见张生静立空中,似是在等待什么。飞舟上军号再响,数以千计的重甲弩士横向展开,转为战斗阵型,徐徐向前。
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匹黑色无主战马,如风南来。
转眼间那战马奔近,才看出马背上还伏着一个人,背上插着好几枝箭,生死未知。此时大地震动,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黄色烟尘,越来越高,滚滚而来!烟尘中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辽骑,每个骑兵都在拼命抽打战马,追着前方的黑色战马。转眼之间,烟尘已有数十丈高!
在如高墙般的烟尘之后,还有一只接天连地的白色雪鹰,扇动只剩小半羽毛的双翼,快速追来。它的翼尖还有丝丝雨丝缠绕,又有蒙蒙黑气生灭不定。
黑马跑着跑着,忽然一声长嘶,喷出最后一团稀薄雾气,蹄上最后一点余烬熄灭。它前腿一软,栽倒在地,背上的人则被远远甩飞。
眼见卫渊要摔在地上,忽然一团青色剑气将他一托,顺势削去所有箭杆,然后卫渊就落进了一个异常温暖、却似有些纤弱的臂弯。
张生单膝跪地,一手抱着卫渊,却抬头望向已经飞临的雪山巨鹰,也看到了鹰羽间几缕还没有完全化去的雨丝。
沙尘也已到了千丈之外,冲在最前的辽骑看到宝芸严阵以待的大军,都放缓了速度。前方一缓,后方辽骑不断挤了上来,看上去少说也有几千骑。
此时西边号角响起,一支千余人的部队出现,摆出严整阵型,踏步而来。这支部队虽然不是重甲弩士这样天下闻名的兵种,可也是西晋边军百战精锐。两只部队一东一西成倚角之势,终令追来的数千辽骑停步。
巨鹰悬停高空,俯视着地上如蚂蚁般的张生,森然道:“把你手中那人交出来,看在你师长面子上,可饶你一命!”
张生道:“你算什么东西?”
巨鹰刚要暴怒,张生已是一剑挥出!
天地间出现一条曲曲弯弯的剑光,幽幽的,细细的,淡淡的,自左下而至右上,接地连天。这道剑光没有分毫锋芒,让人看了却有说不出的哀伤,就如月下女子苦等一人,等了年年岁岁,生生世世,自满头青丝等至鬓发如霜,也未等来那人。
剑光下,风沙都弱了,如同天地同悲。
仙剑·离殇!
巨鹰探出的巨爪如同触到雷霆般缩回,身上羽毛大片大片的掉落,它一声悲鸣,头也不回的向北方飞去,瞬间消失在天际。
张生收剑,反手将长剑插在地上,闪亮的剑锋离卫渊不过半寸。
“怎么回事?”张生眉目生威,沉声喝问。
卫渊勉强抬了抬手,展示了一下紧紧抓在手里的背囊,说:“兄弟的头被辽蛮抢走了,我就是去抢回来。”
卫渊本以为会等来一顿斥责,哪知张生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叫上为师,我和你同去!”
卫渊看着张生苍白如纸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就有些犹豫。若只有自己,形势不利,卫渊可以毫不犹豫地逃跑。可自己这位老师就不一样了,不管敌人是谁,多半要先比划比划再说。
卫渊想什么,张生哪能不知?当下淡道:“有为师在,就是遇上法相也没什么。你看北辽这只雪鹰传得如何如何厉害,还不是被为师一剑斩退?”
卫渊艰难点头:“他是挺废的,一路上我接了他三下,都没打死我。”
张生面无表情,抱着卫渊的左手微动,指尖夹住一支箭头,一下拔了出来,顺手用剑气封住伤口。这下拔箭手法极为粗暴,剑气封伤滋味更是一言难尽,卫渊顿时一声痛呼!
张生柔声道:“徒儿,若是不想说话,可以闭嘴。”
卫渊痛得倒吸凉气,偏转目光不敢看张生亮得吓人的眼睛。他的视线落在张生的右手上,忽然挪不开了。
张生右手倒握剑柄,一直没松开过,与其说是在摆无双风范,倒不如说是靠这把剑支撑身体,以免倒下。在纤长五指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顺着剑锋流下。
张生也注意到卫渊目光,赶紧道:“为师这把剑大有来头……”
话音未落,长剑剑身突然卡的一声,出现无数裂痕,然后片片碎裂,张生手中只剩下一个剑柄。支撑一空,张生和卫渊都差点摔倒。
张生看着手中的剑柄,一时竟有些词穷。其实要不是附在卫渊识海中的那缕剑气自发护主,导致张生一缕元神湮灭,张生此刻也不会伤得这么重。可以说七分伤势都是由那缕剑气带来的。但这种内情只能靠卫渊自己去体会,眼下这个光秃秃的剑柄却不好解释了。
好在这么一震,卫渊突然剧烈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不断有鲜血自口鼻涌出,双眼渐渐无神。
张生大吃一惊,也顾不上维持体面,手忙脚乱的去检查卫渊的伤势。不查还好,一查顿时心里一沉。卫渊身体内暗伤无数,法相三击岂是那么好接的?张生并不擅长医道,一时之间竟是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张生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心上是枚黄色的果实,圆润剔透,似真似幻。张生抬头,就看到了宝芸。
“这是我树上结的第一颗果子,可以保命。”宝芸说。
张生立刻撬开卫渊的嘴,宝芸就把果子塞了进去。
果实入口即化,卫渊眉心处忽然萌发一株嫩芽,转眼间生长成一株小树苗,然后没入识海。随后磅礴生机在卫渊体内爆发,无数暗伤迅速愈合,他的呼吸渐渐平顺,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张生松了口气,心情就似在天与地之间打了个来回,居然不知不觉间额头全是冷汗。他看向宝芸,内心狠狠挣扎了一会,方道:“谢谢你,此事日后我自当有所回报。此外还有一件事……那个,嗯……当年是我把你推出去的,跟你说声抱歉。”
宝芸开始还没想明白,转眼间就是一脸震惊,看着张生,嘴慢慢张得可以吞下鸽子蛋。
“你,你……”饶是宝芸见多了人间阴险,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她当时怀疑过所有人,惟独没有怀疑张生。当时张生还跟纪流离一起去揍了徐恨水一顿。此刻回想,实是值得回味。
就在这时,卫渊慢慢睁开了双眼,打断了宝芸的震惊。刚刚苏醒,卫渊意识还有些模糊,周围是一张张熟悉的脸,但一时有些对不上人。
“卫兄!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卫渊侧头,过了一息才想起来这个人叫李治。随着意识渐渐清明,卫渊终于把周围的人都想了起来。只是有些恍惚,上一刻他还在千里逃亡,最后倒在老师怀里,一睁眼周围就是这么多人了。
此时卫渊体内生机磅礴,如同有一口灵泉,在不断喷涌着生机和灵力。卫渊体力灵力飞速恢复,挣扎着站了起来。现在卫渊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来接应他的。
卫渊正想先向李治道谢,忽然双眸一凝,在李治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寥经武!
卫渊早就复盘出全部的经过,五百辽族铁骑声势浩大,特别是其中还有一百雪鹰骑,必不可能遮掩行踪。大队要攻曲阳,就必然要经过军垒。而辽骑突袭曲阳时,县里全无防备,逼得方和同舍身拦截。也就是说,军垒既没有拦截辽骑,也未发援军,甚至都没有烽烟预警!
卫渊腾身而起,一言不发,大步向寥经武走去。
寥经武神色大变,不断后退,一边叫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七品参将!你不怕被诛九族吗?李将军,李大人,你说过会保我无事的!救……”
李治也未想到会有如此变化,上前一步想拦阻卫渊。这一步还没迈出去,宝芸忽然出现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柔声道:“李兄怎地如此没耐心,不妨先看着。”
自宝芸出现的瞬间,李治面前就多了一道无形屏障,让他不得寸进。
卫渊几步就到了寥经武身前,伸手一抓,那支长枪就自战马倒毙处升空,如龙腾于渊,瞬间出现在卫渊手中!
寥经武惊骇得不能自已,下意识地拔剑挡在身前!
李治动弹不得,焦急下只能高叫:“寥将军已弃暗投明!给……”
这句“给我李治一个面子”已经没有机会出口了。
卫渊一枪横扫,寥经武就僵在原处,剑身、手臂和脖颈都出现一条细线,随后长剑、手臂都断成两截,人头则是冲天飞起。血如喷泉,激射逾丈。
几名校尉眼见主将身死,都是下意识地退后,毕竟真不怕死的,也不会在这支队伍中混到现在。李治麾下几位强者则是手握剑柄,明知不敌,也有动手之意,只等李治一声令下。
卫渊持枪静立,枪锋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化为颗颗滚圆小珠。此时卫渊心中无数念头纷涌交织,平生所见所闻都在这一刻冒了出来。他忽然仰头望天,看到的是空中一团一团的黄气,内中似有无数双眼睛,每一双都是目露杀机。
卫渊忽然转头,对张生道:“老师,你不是说天地有大爱吗?可为什么这里的天地只想置我们于死地?”
“那就改天换地!”张生斩钉截铁的道。
“理当如此……”卫渊缓缓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三年启蒙,十年苦修,化为星河的万千道基,卫家宅中的老父和辛苦耕作的农人,流民,鲜血,烈火,方和同的人头,史书中洋洋洒洒数十万年的人间起伏,想要收自己为鹰犬的辽族少主,当空落下的巨爪,逆伐天地的第一枪,成仁,王得禄寥经武的人头,在场只会供人驱策的军士,李治的错愕,世家子弟的惊诧,人间清域,辽疆黄气,天外气运,天地狂徒,宝芸的第一颗果实,以及天青殿中张生跪地身影,所有的所有,都渐渐融在一处。
天地突然寂静,随后滚滚黄气如退潮般仓皇远去,百里内逐渐天清地朗,缕缕天地元气不知自何处浮现,纷纷汇入卫渊体内。来自虚空的元气越来越多,转眼间竟形成一道巨大的元气风暴,卫渊立在风眼,将源源不断的元气吸入,有如无底深渊!
识海中,玉蟾忽然跃起,一口将圆月吞下,然后伏地不动,身躯渐渐化入巨石、地面。地面则是不断延伸,似是永无止尽。
李治头顶忽然浮现一道金光,光芒中古意盎然的四象三足鼎载沉载浮。此鼎忽然震动,连发数声颤鸣。四象三足鼎乃是上古人皇祭天之器,此时居然被卫渊散发出的气息震慑,似有惧意,带的李治连退数步,面如白纸。
太初宫,万相殿。
星蓝色的大殿突然震动,举宗皆惊!转眼间一道道流光破空而来,还在宗门内的真君、真人先后赶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
众目睽睽下,万相殿突然升高一倍,又加大数倍,巍巍然气象万千!
几位真君同时出手,向大殿一点,万相殿即刻变得虚无,显露出殿内景象。
那条由万千道基组成的星河依旧在,只是此时下方多了块巨大陆地,托起了整条星河。星河横亘天穹,自大陆一端起,又自另一端止。
这一夜,汤肃帝一夜数惊,凌晨殡天。宣帝继位,时年十一岁,改年号天启。
天启元年,卫渊铸成道基【万里河山】,此道基天下无双。
第一卷大争之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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