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耐着性子听杨亭细说,“你且说说吧,从前都是娘处事没分寸,让咱们娘仨陷入困境。”
杨亭没接话,只顾说起韦小叶姐妹来,“小叶姐主意大,比寻常男子还要直爽。你对她有一分好,她就能对你回报十分。只是,她也记仇。”
“但凡言行对她不够尊重,小叶姐也懒得与人纠缠。咱杨家人对她,就犯了这条忌讳。当初娘怕小绢影响哥哥院试,她姐妹都是好脸的人,也就放弃了。”
杨母闻言老脸通红,想反驳什么,又无话可说。
杨亭见她微恼,赶紧将话拉回来,“其实小绢放弃哥哥,最大的原因却不是娘。她性子外柔内刚,实际比小叶姐更要强。她是嫌哥哥没有男儿的担当。”
她这么一说,杨母脸色好了些,杨文却又羞红了脸,发起了呆。
杨亭说得没错,杨文也曾经当面问过韦小绢,他自然明白自己的犹豫,才是联姻失败的最大因素。他自己要是有主意,杨母哪里拦得住?
只是,他也有些委屈。打小杨文就明白,自己肩上承受杨母、杨亭两人的盼望,更有全族人的期待。
重压之下,除了读书,他真的不敢有半点松懈。
尤其那会儿院试在即,正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时刻。他发觉每次见到韦小绢,便心猿意马,再难收摄。
因此,杨母的话他听了进去,想等考中了秀才,再回头好好对待韦小绢。却不想,那年的院试失利,甚至引起族人的不满。
看着母亲失望的眼神,杨文只觉心灰意冷,感觉自己也配不上韦小绢。
果然,杨母随后去韦家提亲被拒。
也正是那日,杨文知道这辈子已经错过了那个好女孩!因为他明白了,即使当时考中秀才,也无法挽回。
杨文不知道失恋这个词,但这种痛他领教过了。为了麻痹自己,他没日没夜的苦读,终于得了秀才功名。
但他一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他知道是为什么,却是不敢深想,只怕越想心口越痛。
今日,杨亭再提这话,杨文无法逃避现实,只觉得了无生趣。
杨亭也知这话会挑起杨文的伤疤,但遇事不敢面对,本就是他的性格缺陷,“哥哥,男子汉顶天立地。是对是错不重要,你要敢于面对才重要。”
她又瞥了眼杨母,“娘将我们兄妹带大,自是天地之恩,但你也不能事事尽听娘的意思。你要知道自己心里求什么,才能为此奋斗。”
“咱家这点困难,对小叶姐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她和小娟相反,是外刚内柔的性子,端看她是否有那个心情相助。”
杨母听得眼睛一亮就想说话,杨亭对她娘可太了解了,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忙摆摆手打断她。
杨亭继续道:“小叶姐确实很善良,但她也极是精明。任何人在她面前作戏、耍些小聪明,只怕她轻易便会看穿。只有诚心诚意的对待,才能换来她的信任。”
“她信任的人,便会真心相待。娘说王小苗自卖其身,入了韦家为婢。这便是王小苗的诚意,也就换来了她孩子活命之机,甚至连带她自己也摆脱了王家。”
杨母没明白她想什么,杨文却听得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妹妹你怎么能……”
杨亭淡然一笑,“如何不行?族中不肯相助,咱兄妹嫁娶之事也艰难,这怕是唯一的法子了。而且,此举对我说不定也是大造化。”
杨母见兄妹俩打哑谜,听得又是着急又是疑惑,“文哥儿,妮子,你俩到底在说什么?娘面前也不能说句明白话儿?”
杨亭冲她一笑,“娘,你稍安勿躁。哥哥,就算有人肯娶我,不是给镇上老财主、老乡绅做个偏房,就是郝地主那样的人做个添房。”
随后她又自嘲的笑笑,“何况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除跟哥哥读了些书,妹妹也别无所长。既不会卖弄风情,也不善扮得楚楚可怜,哪有本事高攀?”
“再耽误两年,怕是寻常庄户人家也没有肯要我的。就算能嫁出去,也对哥哥没半点裨益,甚至婆家倒要算计你那几十亩的免税名额。”
杨文张了张嘴,却发现没话可辩,大冬日的脸上却是又急又愧冒出汗珠儿。
杨亭见说服了杨文,这才冲杨母道:“娘,我想学王小苗,自卖其身给小叶姐,换来她支持哥哥举业。”
杨母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这可不怪她,要是卖身与人为婢,那可就自良人沦为贱籍,生下的孩子也是给主家为奴为婢!
一向不将寻常村人放在眼中的杨母,哪里受得到这个?哪怕多艰难的时候,她也从未生过这个念头。
杨亭知道杨母肯定想不通,“娘,你不要急于阻止我。哥哥才是家里的希望,我终究要嫁人,嫁的好还罢了,若是一个识人不明,也是悲苦一生。”
“倒不如你舍弃了我这个女儿,成全了哥哥的前途。小叶姐,小绢姐本来就对我极好。就算签了身契,也并不会刁难我。”
“早在哥哥考中秀才,我便一直在推想,如何解决家里的困境。我脑子笨,想了这么久,也只想出这一件靠谱的方法。娘,哥哥,你们便成全我吧。”
杨母听她讲完,心中直感被热水煮沸般又急又燥,还有种濒死般的窒息。是啊,除非让杨文放弃举业,否则嫁娶之策也不过是赌一赌而已。
没银子的人家,娶来或者嫁过去也没用。有银子的人家,就算联姻,会不会支持杨文继续读书,那也全看人家的心情。
反倒是杨亭卖身为婢女,既不会吃什么苦,得到资助的希望又很大。只是,杨母终究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咬着牙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杨亭见她的神情便知她娘的想法,不由得苦笑,“娘,你也别不情愿。这不过是我自己的妄想。你以为我想自卖为婢,她就一定会要吗?”
“这年景买个婆子不过三、五两,有一技之长的仆妇也不过十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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