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摇头苦笑,“小叶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此举不仅为我哥,也是为我自己考虑。乡试有多难我也素知,我就是不如此,也终究会嫁人换银子。”
“到头来还是要为我哥哥的前途铺路。但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却是赌命一般。若是小叶姐肯收留,怎么也比嫁人强。”
韦小叶听得直点头,这丫头还挺有心眼,是个拎得清的。这事也说得极为坦诚,把她自己的小心思完全说清楚了。
那确实啊,杨母就指望杨文出息。如今又考中了秀才,自然期盼他再进一步。一旦中举,那杨家可就真的鸡犬升天了。
就如贺玉荣,右手都被废了,只因有个举人功名在身,赵云妮全家就兴冲冲的贴上去了。韦姑婆甚至还特意跑到韦老头那炫耀。
有这么大的动力,杨母必然会想方设法搞银子,支持杨文继续乡试。只不过,韦小叶冷眼旁观,那杨文也没啥天赋,不过靠着勤奋而已。
就他那两下子,甚至还不如杨亭呢。
杨文用功是用功,但有些死读书的感觉,并不能真正理解经书中的深意。相反杨亭可不仅同样读过经义,还能融入自己的思维。
杨母搞不来银子,就只能寄托在一双儿女的嫁娶上。要么杨文娶个富家小姐,要么杨亭嫁个殷实人家。
只是,杨亭看得透彻,人家有银子,又不是有傻子。谁还不知道这兄妹的婚事接下,便得支持杨文举业?
这买卖可多半要赔大银子。
韦小叶叹息一声,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杨亭,你是个明白人。我才愿意和你多说几句,你是个好的,我是知道。若是你自己没路了,我当然可以收留你。”
“也别说做不做婢女的话,你就和柳茵一样客居也无妨。只是,我并不愿意资助杨文举业,杨婶子这人也清高得很,我也不想跟她啰嗦,你可明白?”
杨亭闻言心中一寒,知道韦小叶是委婉的拒绝了,“小叶姐……”
韦小叶摆摆手,“你知道我这人怕麻烦。或许你听说王小苗在我这儿。她和你不同,她在王家待不下去了,而且还和王家断了亲。她清清白白的,我才收留。”
“而你呢?上有杨婶子牵扯,下有你哥哥拖累。我虽有几两银子,可不想供出个白眼狼给自己添堵。你要为了给你娘看病,我倒可以借银子给你。”
杨亭沉吟片刻,脸上现出坚毅之色,“小叶姐,可否这样?我还是想卖自身,不拘您给几两银子,我都给家里留下。签了死契,实际跟断亲也没两样。”
“我跟你走之前,会将话明明白白和他们讲清楚,我必不会让我娘和我哥扰到小叶姐。我卖身的银子,也算报答我娘的生养大恩了。”
韦小绢在旁边听得动容,好像重新认识了杨亭般。要不是杨文之事,她对杨亭其实一直印象极好。
杨亭能为她娘、她哥做到这个地步,更让她心生敬意。韦小绢见韦小叶面无表情,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袖拉着长音,“姐——”
韦小叶暗叹一声,这个漏油的妹子!
韦小叶拍了拍她手,便对杨亭开口,“你若肯签死契,我可以予你二十两银子。你的工钱是每月五百文,我再预支你十年月钱,成全你的孝悌之心。”
“只是你需省得,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生生死死婚嫁之事可就不由杨家人了。若是日后杨婶子有半点聒噪,我可要转卖了你,且追回银子!”
韦小叶说得凌厉,杨亭却是听得狂喜!
卖身银子二十两,还能预支十年月钱,那可就是六十两银子!有这八十两银子,她娘的病,她哥读书的耗费都不愁了。
本身杨家也不是没收入,只是不知道杨文要读多少年才能中举,三两年还支撑得住,要是连着两科不中,家里可真撑不住了。
但得了这八十两银子,杨文最少可以失败三、四科。若是中间再有些转机,说不定杨家就出了个举人老爷,自此脱离民籍,一飞冲天!
杨亭欣喜之余,捣头如蒜,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小叶姐,不,大娘子,你对杨家的大恩大德,我只能今生做牛做马相报万一。”
韦小叶戏谑而笑,“我要你这牛马作甚?牛能耕田,马能拉马,你能干啥?”
杨亭知她是和自己说笑,也顺着她话锋笑,“大娘子歇息时,我给你捶捶背,揉揉肩也是好的。日常传话报信,我也还有两分眼色。”
韦小叶听得连连点头。还别说,自己身边真就缺个贴身丫头。柳茵主要是带着如星、如月小姐妹,并不常在她身边。
红棉虽然随侍左右,但她是个练家子,那爆炭脾气比韦小叶还急,动辄就要伸手。那是能动手就别吵吵的性子。
王小苗让她分给了韦小绢,这杨亭做自己贴身丫头还真合适。
她性子沉稳,见事明白,又识字又懂事,这可比现买个丫头强得多了。
韦小叶也不多说,拿出笔纸让杨亭写份身契。她怎么念,杨亭便怎么写。片刻间,身契写就两人签了,韦小叶这才拿出八十两银子。
韦小叶想了想道,“明日我们便要去府城,杨婶子的病可不是一两日能好,我先给你两月的假,你能到府城时,便带信给艾阿爷,他替我看这宅子。”
杨亭闻言感激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大娘子,你肯为我着想这么多,实在让我不知怎么报答了。我且先回去看看大夫怎么说。”
韦小叶点点头,便让红绵去叫婆子,驾马车送杨亭回村。
韦小绢见杨亭离了宅院,这才对韦小叶感慨,“姐,真想不到杨家也这么艰难。杨文可是考上秀才了啊!”
韦小叶听得摇头,“金举人、银进士、穷秀才,这话没听过吗?秀才说着好听些,实际不上不下最磨人。虽说能免五十亩田税,免一人丁役,到底还是穷困。”
“少年秀才常见,少年举人却少见。如那姚子楚,还不到三十便中举,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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