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心中窃喜,又转身对身后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说道“你去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那小太监身姿灵巧地左钻右钻,猫在了廊下石阶旁的树后。
皇帝对着嘉嫔的行为不置可否,只死死盯着如懿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对着凌云彻笑,看着她拿出一双靴子交到了凌云彻手里,看着凌云彻珍惜地捧着靴子,摩挲着鞋面。
她们旁若无人地交谈,言笑晏晏,很是和睦,甚至没有注意到假山石后新来的旁人。
那个如猴子一般瘦小的太监,片刻后一溜儿烟蹿了回来,他怯生生地飞快抬头瞟了一眼皇帝,面上露出了为难惊慌的样子。
皇帝见此,心就一下一下跌向了谷底,他闭了一下眼,翕动着嘴角道“听到什么就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小太监瑟缩着肩膀道“回皇上话,娴妃娘娘对那个叫凌云彻的侍卫说什么‘冷宫这些时日,多亏你照顾,就做了一双靴子给你’,还说‘靴子上绣着的是‘如意云纹’,是合了凌云彻的名字。”
嘉嫔觑了一眼皇帝逐渐铁青的脸色,拿着帕子掩住嘴,又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小太监就更弯低了身子道“奴才还听到娴妃娘娘问凌云彻,之前给他纳的鞋垫舒不舒服,凌云彻说是舒服得不得了,他日常穿着呢。倒是靴子做得太精细了,叫人舍不得穿。”
嘉嫔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胸口,“哎呀”一声道“如意云纹吗?这不光合了凌云彻的名字,可是还合了娴妃娘娘的名字啊。”
皇帝下意识想到了嬿婉给他精心缝制的靴子,御仙花的图样,合的是他的名字。他当时有多感动于嬿婉对她一腔细腻的小女儿家的心思,如今就多对眼前人感到愤怒和作呕。
他错开眼神,怕下一秒就会让人拉去将凌云彻活活杖毙。
皇帝沉着脸,胸膛剧烈起伏着,语气略带不稳地冷斥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娴妃娘娘?朕怎么不知道,朕什么时候册封了一个娴妃?”
嘉嫔心中暗喜,只微微蹙起画得精细的桂叶眉,做出惶恐的表情来,作势要请罪道“宫中人人都说皇上要晋乌拉那拉氏为娴妃,连翊坤宫也是给她备下的,臣妾也是听信了流言。”
听到嘉嫔提起他为了接如懿出冷宫做的种种准备,皇帝的神色更加冷厉。
“人人都说?朕的后宫什么时候多了一群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嘉嫔,妄自揣测朕的心意,你可知是什么样的罪过?”
嘉嫔没想到这把火先烧到了自己身上,下意识跪下道“臣妾不敢。”
皇帝瞥了她一眼,唇角有冰冷的弧度“费尽心思拉朕来瞧这个,嘉嫔,你也是有心了。”
依照皇帝深沉的心思,若是事到如今还瞧不出来嘉嫔在这副场景中的作用,就算是白长了眼睛了。
一个妃嫔与侍卫过从甚密,牵扯不清,一个妃嫔把他当傻子愚弄,肆意算计。
一个是他自以为辜负过的女子,一心要接她出冷宫,好好回报她的一腔痴情,一个是他皇子的生母,从来待遇优渥,宠爱甚多。
皇帝极怒后反而冷静了下来,瞥了一眼在廊下只顾着絮絮讲话的人,提步往冷宫外走去。
嘉嫔如今脑中都是懵的,连忙在贞淑的搀扶下,爬起来跟在皇帝身后“皇上——”
就这么走了吗?不立刻处置乌拉那拉氏和凌云彻吗?
进忠看着她心中嗤笑,皇帝如此好面子的一个人,连被妃嫔下了暖情香都不肯承认,怎么愿意撞破此事后闹大了,让阖宫都晓得自己疑似绿云罩顶?嘉嫔这样算计皇帝,又焉能有好果子吃?
至于乌拉那拉氏和凌云彻,他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再没有比皇帝更喜欢秋后算账的人了。
皇帝闻言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嘉嫔“你想让朕瞧的,朕都瞧过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说嘉嫔你什么时候能做朕的主了?”
皇帝对嘉嫔生了疑心,连嘉嫔的小太监禀报的东西也不再尽信了。
嘉嫔被吓得连忙请罪“臣妾不敢。”她实在不明白,明明偷人的是如懿,为什么屡屡请罪的是自己。
皇帝拨了几下拇指上寒绿色的翡翠扳指,语气如淬了冰水一般“还知道不敢就好,嘉嫔,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朕不介意来替你管一管。”
金玉妍生平第一次见到皇帝露出这样子的表情,那并非是盛怒,更非烦躁,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之态。她不禁心中一紧,浑身泛起一阵寒意,只觉得身子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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