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走进再次尘封许久的启祥宫之时,已经是“满院东风,海棠铺绣”的暮春时节了。
启祥宫中依旧是古木参天,端的是树影婆娑,枝繁叶茂,就如这座宫殿的主人一样。
阳光从树梢溜走,落到整齐的砖石之上,撒下了一把碎金。就连砖石缝隙间偷偷新长的纤草,在这样的融融日光下,也格外的生机勃勃。
嬿婉的目光在长得歪七扭八的野草上一触即分,带着王蟾往殿中走去。
启祥宫暂且只用来拘束庶人金氏,因而她仍旧住在主殿。
殿前是一道高大的祥凤万寿纹琉璃屏门,装璜得华丽,隐隐还残存着两分旧日宠妃、皇子生母的气势。
王蟾推开门,嬿婉走进去,见殿中摆设依旧井然有序,入目之处皆称得上干净。
只是偌大的启祥宫唯有金玉妍和两个宫人,未免显得庭院深深,空旷得很,平添了几分寂寥了。
金玉妍并不在明厅,而是坐在寝殿的梳妆镜前。
她听见来了人也不扭头,只在瞄了一眼镜中的人影,捻着黑长头发的手就是一停。
她似笑非笑着,话里就带了两分尖刻道:“哎哟,我还当是谁来了呢?如今可没什么人愿意踏足我的启祥宫了。倒是难为了令贵妃,痛打落水狗还不得不跑到这个晦气的地方。”
嬿婉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痛打落水狗?本宫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本宫此次来,也是奉了皇上之命。”
金玉妍披着一头散发,继续用木梳细细地篦着,嗤笑一声道:“别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一定很得意吧。”
“永珹和永璇都成了罪人之子,在没有人能和你的儿子相争。”
嬿婉笑道:“相争?与谁相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瞧中的人,谁都争不过。皇上若是没有瞧中,再争再抢也是无用。”
“再说了满打满算不过是几岁的孩儿,心里只有阿玛额娘,兄弟姐妹,再就是明日背什么书,今天射箭射中了几支,哪里还会有旁的那些心思?”
“呸!”金玉妍脸上带了几分讥讽与愤恨,“你倒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只是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演什么聊斋?只可惜了皇上不在启祥宫,你装给谁瞧?”
嬿婉神色淡淡,对金玉妍的话并不以为意。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檐前不敢言。
宫中隔墙有耳,这里又不是她的永寿宫,金玉妍惯是个爱使手段的,实在是不得不防。
她瞥了一眼金玉妍,故意道:“心中有佛,则所见万物皆为佛。心中有鬼,则多见万物都疑心横生。你自己贪心不足,时时刻刻惦记着皇位,自然觉得旁人与你一样。”
金玉妍依稀可辨别出当年美貌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咯”地笑了一声:“你敢发誓么?你从来没有对皇位的贪图之心?”
嬿婉哑然一笑道:“你是谁?也配让本宫对你发誓?”
“皇上从未将四阿哥和八阿哥视为继承人的选择。在你连累两个儿子之后,皇上对将四阿哥与八阿哥的过继之心更是根本不加掩饰,已经昭然若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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