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慈宁宫出来之后,皇后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不仅不要人劝慰,反而还能劝慰起来人来,似是并未将太后的那些话挂怀心上。
可她到底是越来越苍白憔悴,夜间也时常惊醒,渐渐地便难以安眠起来。
纵然豫妃在嬿婉的示意下飞快地将颖贵人打包带走,皇帝病情波动,太后亦短暂地消停了些时日,纵然和敬与永琏都常常带着孩子承欢在皇后膝下,曦月与嬿婉也日日陪着逗趣儿,皇后还是渐渐消瘦下来
整个人仿佛是一竿被积雪压弯了的青竹,明明是细细的一支,却柔韧而沉默地承担起不堪重负的一切,颤颤巍巍地咬牙支撑着。
雪压青竹,寂静无声。
自两人说开旧事,再无嫌隙以来,慧贵妃就常留在长春宫陪伴皇后。她是素来会因为睡不好有几分小性子的,从前都是皇后哄着她。
但现下夜里每每皇后惊醒,高曦月都温柔地陪着,两人有时聊聊还在潜邸之中时的旧事,有时聊聊在闺中时偶然的见面,有时聊聊嬿婉和孩子。两个人做伴,倒也不觉得长夜漫漫。
皇后一日比一日睡得短,醒得长,慧贵妃看在眼里,急在心头,避着皇后也在嬿婉面前哭了几回。
嬿婉自然也忧心忡忡,免不了再暗中串通了徐平和包院使给皇后诊治。
只是这次包院使也唯有长叹的份儿了:“令主儿,皇后娘娘早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了,能熬这些年已经是皇后娘娘心中牵挂太多,才强撑到了现在。”
他唏嘘道:“这样薄的身体底子,本就是气血失和,难以安寝。偏偏近来皇后娘娘又劳心伤神,更添重了血瘀气滞之相,恐怕皇后娘娘已然时常心悸心慌,夜不能寐。”
嬿婉咬牙,人睡不着,又哪里能有好气色、好身体呢?
皇后说是至尊之位,可糟践人的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是唯二压在皇后头上的人。皇后郁气不得发出来,萦绕在心头,难怪肝郁气滞。
她攥着拳道:“可有破解之法?”
包院使苦笑:“令主儿,微臣只是个太医,能治病,不能救命。您若是要让皇后娘娘得以安睡,日子过得好受些,微臣自然义不容辞。若是保皇后娘娘的性命,微臣跟您交个实底儿,至多不过一年,如今便是数着日子过了。”
嬿婉偏过头去拭泪,待情绪平复了一些,又问道:“若是用药能让皇后娘娘安睡,可会对娘娘身体有害?”
包商陆摇摇头:“是药三分毒,若说一分妨害没有是假的,却也不会给皇后娘娘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叹了口气道:“令主儿是真心待皇后娘娘好,对跟着您的人又素来宽和,从不迁怒于人,微臣才敢说这句实话。皇后娘娘如今的情况,比起还能活多久,走之前少受罪才是更要紧的。”
嬿婉哑然,喃喃道:“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了,怎么就到了如此的地步了?”
泪珠从眼里不断线的滑落,嬿婉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半晌哽咽道:“开药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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