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三十六年末腊月初八,京都雪虐风饕,盖如席下。

    夜幕降临,寒冷的月光穿过云层,天地间一片洁白。

    城外东郊,一男子脸色煞白,双眼乌青地行走在林间,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卷画轴,口中含糊不清地一直说着什么……

    很快,他来到一株松柏下,低眉望着怀中画轴突然痴笑:“我的小心肝,我绝不会让他们从我手中抢走你……”

    说话间他打开画轴,将画小心翼翼地挂在树梢上,随即便双手合一的跪在画前,面容迫切:“我的小心肝,快带我走吧,让我一生一世守护在你身边。”

    画中是一位艳丽娇嫩的红衣美人,在一片梅林中翩翩起舞,她肌肤白皙如玉,身段阿罗多姿,一双勾人心魄地媚眼中透露着一丝邪魅,娇艳欲滴地红唇微微上扬,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忽然,一阵阴风拂过男子脸庞,他眼神呆滞的缓缓起身,径直朝画像走去……

    青云司

    烛光下一袭身穿蓝衣劲装的俊俏“少年”,彼时正端坐在书案前翻看案卷,精致的五官中多了几许疲惫之意,少了几分朝气,时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

    京都已连续三月人口失踪,共达二十七人。

    如今案子不仅未有一丝进展,失踪人口还在增加,现闹得人心惶惶。

    她任青云司总捕头一职,已有四载,这期间她办案无数,从未失手,但这次案子却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老大,时候不早了,我给你备了马车,快早些回府,剩下的事便交给我吧。”

    陈泽推门而进,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便来到姜黎身旁,从她手中拿走卷案,咧嘴一笑:“今儿是腊八节,平日里我自然不会催你回府,但今夜你总得和……”

    姜黎掀起眼帘看向陈泽,他蓦地住口,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立马赔不是:“老大,我错了,你继续继续……”说着便将案卷原放回她手中,立在她身畔不敢多言。

    “你娘还在家等你吃饭,回去吧!”姜黎收回眼神,神色淡如秋水地继续翻看案卷。

    陈泽是山东人士,父亲过世的早,孤儿寡母生活不易。

    姜黎听闻他娘想让他在京都出人头地,便把老家的房子变卖,五年前母子二人迁移到京都,他娘四处找关系花重金才让进了青云司。

    只是这个陈泽虽长的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威猛,可惜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同他一起进来的都晋升一职,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捕快,整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私下大家都叫他“傻大个。”

    “老大,你若不想回去,便同我回家,我娘做了腊八粥。”陈泽面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姜黎默不作声,陈泽见状便也不好再说,随即给她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边。

    正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跑进院中并伴随着慌张:“老大,不好了,桦桉街菜市口发现一具白骨。

    桦桉街

    姜黎带着捕快火速赶到现场,见一个血迹斑斑的麻袋里装着一具白骨,上面被一层积雪覆盖。

    虽是寒冬腊月,寒风中依然挟裹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令人忍不住作呕。

    “是谁发现的?”姜黎蛾眉微蹙,蹲下身伸手打开麻袋,陈泽立时抢先一步,“老大,我来便是。”

    身后的捕快-杨毅回道:“是打更的张老头发现的,便立马来青云司报案。”

    话语方落,陈泽指向麻袋大喊:“老大,这是具无头尸。”

    顿时,所有人立马围上前查看,这是一具不完整的残骸,满是蛆虫场面。

    于是,姜黎便将所有的骨头摆放在地上,经仔细查看,尸体的四肢部位有多处刀砍痕迹。

    从骨骼来看,姜黎判断:“这是一具男子,大约二十出头,死亡大概有两月左右,体格……”

    她侧头见一旁正捂嘴作呕的陈泽,登时面露鄙夷,便又看向杨毅。

    “老大,你别老拿尸体和我们两个对比啊……”杨毅一眼识破她的小心思。

    姜黎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这具尸体比陈泽矮,比你瘦。陈泽你将这具白骨带回去。”

    说着她起身对杨毅吩咐时,杨毅立即打断:“我去将所有失踪人口再调查一遍,然后与这具尸体年龄相仿的再做个筛查。”

    姜黎嘴唇微扬,然后他们便按照她的吩咐立马行动。

    “慢着!”

    一道低沉而磁性的男子声从姜黎身后传来,她缓缓扭过头。

    见一袭身穿紫色锦袍,外披黑色大氅的男子站在离她十步之远,男子身材高大挺拔,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左右两旁立着一群带刀侍卫,宛如众星捧月般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姜黎眉头微蹙,质问道:“你是何人?”

    话音方落,一个身材矮小的护卫呵斥道:“无礼,这位乃是今日新上任的青云司堂主-白凤翎,意味着今日起青云司将由我们白堂主接管。”

    此话一出,陈杨两人立马来到姜黎身畔,陈泽不屑道:“堂主?哼,自陛下建立青云司后,还从未听说有堂主这一职,你休要信口雌黄。”

    “我呸,我们青云司的老大可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神铺,姜捕头,青云司何时横空出现一个堂主,少放什么狗屁。”杨毅怫然道。

    身材矮小的护卫闻言大怒,立时从腰间抽刀,却被他挥手阻拦:“唐柚,眼下莫和他们费口舌,既然不信便把任命书让他们看看便是,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即他便让唐柚拿出任命书让他们仔细看个明白。

    “看清楚了,这可是陛下亲笔写的任命书,还有陛下的印章,绝无虚假,这次总该信了吧。”

    唐柚仰起头面容得意的收起任命书,命令道:“还不上前向白堂主行礼。”

    姜黎抬眼瞥了一眼远处的白凤翎,便对身旁的陈杨说道:“方才交代的事抓紧去办,莫再耽误时辰。”

    一言甫毕,姜黎便要转身时,白凤翎命令道:“唐柚,去把尸体带回验尸房,由我来亲自勘验,再将发现尸体的人带回审讯室。”

    “是,堂主!”唐柚一脸挑衅地看了一眼姜黎后,便命人把尸体带走。

    陈杨两人见状,便上前立马阻拦,反被他们拔刀指向二人,姜黎厉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我姜黎的人?”

    白凤翎便负手走上前,对唐柚故作嗔怪:“今后大家都在青云司一同共事,初次见面休要闹得如此面红耳赤,不至于。”

    于是他看向比他矮半个头的姜黎,似笑非笑:“京都一直传闻姜捕头是神铺,不知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但在最近失踪的人口看来,本官似乎并未看出姜捕头的厉害之处,不过……”说话间嘴角荡起一抹讥讽之意:“不过姜捕头如今也是有妇之夫,心思到底不在青云司,整日一袭男装抛头露面并未是长久之计,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自是不变的常理,姜捕头也该回家相夫教子,做好一个妻子应有的本分。”

    姜黎倏地紧握拳头,抬头看向白凤翎,他的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双眸似捻一般寒凉,生出一股冷色辉光。

    “呵!”姜黎冷哼一声,面容不悦:“看来白堂主已对我姜黎有一定的了解,既然如此,白堂主不该对我行礼?”

    “行礼?”白凤翎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忍俊不禁,就连他带来的人也面露嘲讽。

    她感受到的不是耻辱,也不是羞耻,而是赤裸裸的羞辱感。

    陈杨两人见状赫然大怒,便欲要上前教训这个自不量力的可恶家伙时,姜黎侧头朝二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二人莫要轻举妄动。

    于是,她隐忍着怒火,讽刺道:“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了,人都死光了吗,怎么阿猫阿狗也能当官了?既然非要冒充当人,那白堂主得要装像点,万一被人识破,最后的下场自是人人喊打。只是这个堂主并非人人都能当得了的,接下来便看白堂主你的本事了”

    话音一落,姜黎对捕快们喊道:“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便回去早点歇息吧,反正有人愿意替我们干这份苦差,未必是件坏事,走吧,回去喝腊八粥。”

    几个捕快一脸茫然,互相面面相觑,他们都认为以姜黎的性格,今夜必定会和这个新上任的堂主大闹一场,殊不知她居然如此淡定自若。

    杨毅心思敏捷,会出姜黎的言外之意,便上前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回去吧……”

    于是,姜黎等人便扬长而去。

    “岂有此理,这个姜黎简直目中无人。”

    唐柚来到白凤翎身旁,一脸愤恨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白凤翎眼底掠过一抹冷戾之色,意味深长地望着姜黎的背影,薄唇微启:“急什么,慢慢来便是。我们走!”

    回去的路上,陈杨两人一直骂骂咧咧,恨不得把白凤翎的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候一遍。

    “老大,需不需要我把白凤翎的底细查一查,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本事成为青云司的堂主。”陈泽愤愤不平。

    杨毅侧头看向面容凝重的姜黎,便宽慰道:“老大,你甭担心,无论他是谁?只要我们尽快破案,他自然也无话可说,到时候兄弟们想方设法逼他离开青云司,那堂主就是老大你的了。”

    姜黎顿了顿后,随之停下脚步,忿恨道:“想凌驾我之上,简直痴人说梦话。”

    于是她低眉稍稍沉思了一会,眼神坚定道:“那个装尸体的麻袋有问题。”

    “麻袋?”两人一脸疑惑地看向姜黎。

    然,姜黎便返回桦按街菜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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