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蹇越闻言,面不改色地端起一杯酒喝下后,顺着萧胥的话继续说道:“可不是嘛,我们都老了,是该退位让贤咯。”说着梁蹇越一脸探究之意地看向萧胥:“你这突然消失的五年到底是去哪了?传言说你被邪祟缠住了?”
此言一出,梁蹇越露出一副根本不相信世间存有鬼怪之说的荒唐事迹,便笑着指了指萧胥,凑到他身旁调侃:“但我相信,你定是和哪个相好的过了几年的快活生活。”
“知我者梁大人也!”萧胥仰头哈哈一笑,揶揄道:“梁大人你得明白,人活这一世,要让自己活的潇洒肆意呐,我萧胥一生风流无数,虽说都是露水情缘,但也不妄我来人间一趟,可即便如此,我还好膝下有子,可梁大人就不一样了,你把一生的精力都效忠于朝廷上,现在快年过半百了,莫说承欢膝下,就连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啊,你说你晚年谁来为你养老送终呐!”
萧胥的这番话,无形中刺痛了梁蹇越的痛处。
他又何曾不愿享受天伦之乐?只是他们梁家在他父辈那代起,所生的子女,都相继得了一种怪病,男不育,女不孕,求医无数都得不到根治从而导致他一生不娶妻。
而他最疼爱的妹妹因出众的样貌,被陛下在三年前纳为妃,可因无法身孕,受到陛下的冷落,如今她孤零零地在深宫忍受煎熬,苦不堪言,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想到这里时,梁蹇越一股心酸苦楚涌上了心头,便兀自连喝了三杯闷酒。
萧胥见状便拍了拍他的肩,轻叹一声:“梁兄,你莫要难过,你我数十年的同僚交情,感情深厚,翎儿虽是我萧胥的儿子,但我看出梁兄是实实在在疼我这个儿子,当初若不是你向陛下引荐他,他也不是青云司的堂主呐,待改日我便向翎儿认你为义父,替你养老送终。”
“萧兄此言当真?”梁蹇越闻声一听,登时来了精神,继而他又一脸嗔怒:“罢了,翎儿压根不会认我当义父,若他真有一丝感恩之心,就不会拿我当猴耍!”
萧胥听出梁蹇越的话外之意,终究还是那封信引起了梁蹇越的不满,随即萧胥替白凤翎解释:“梁兄,你是真误会翎儿了,若他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恐怕梁兄也不会相安无事地与我在这里畅所欲言了。”
“哦?”梁蹇越眯眼看向萧胥,似笑非笑:“那我还要感谢他一番了?”说着垂下眼帘,夹了一口菜喂进嘴里,悠悠道:“难不成萧兄今夜特意来我府中,就是替翎儿求情来了?”
萧胥端起酒壶为梁蹇越斟酒,梁蹇越余光瞥了一眼他,暗自冷笑,于是萧胥把自己的酒杯换成了三个大碗,依次向里面倒满了酒。
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率先端起一碗酒敬梁蹇越:“梁兄,这碗酒我替翎儿向你赔不是,望梁兄海涵!”说罢,萧胥当即干了一碗酒。
再端起第二碗酒敬他:“梁兄,这第二碗酒敬我们同僚之间的感情!”当萧胥喝下第二碗酒后,明显看出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左右摇摆。
最后他端起第三碗酒时,梁蹇越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喝。
梁蹇越顿时不想和萧胥再拐弯抹角下去,当即开门见山道:“萧兄,我们为官数十年,你何须与我在这里玩什么小心思。你今夜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翎儿赔礼道歉,而是为了这次科举的事,我说的可对?”
“哈哈……”萧胥边笑边摇头的指了指梁蹇越:“还是逃不过梁兄的法眼呐,既然梁兄很清楚我今夜到底是为谁而来,又为何事找你,那么梁兄当真要断送一个少年的大好前程?”
话音刚落,梁蹇越的脸色骤变,立时让候在身旁的侍女退下,屋内只留他和萧胥两人。
“萧兄何出此言?”梁蹇越一脸佯装地抬头看向萧胥:“什么叫我断送一个少年的大好前程?我怎么听不懂?”
萧胥知道梁蹇越是根本不会承认,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难道梁兄非要让我向陛下揭发这次科举舞弊的事?”
梁蹇越不屑一笑:“倘若萧兄真要这么做,今夜就不会来我府上了。”
萧胥见梁蹇越那副阴险狡诈的嘴脸,瞬间火冒三丈,可他还是将怒火隐忍了下去,便笑道:“可是我终究顾及到梁兄的颜面,毕竟这次的监考官是梁兄你,即便梁兄心怀坦荡,但陛下兴许不会这么想,有可能会牵连到梁兄你身上。”
“行了,你我无需再拐弯抹角下去,你若想向陛下揭发便是,无需告诉我。”梁蹇越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时,不料被萧胥猛地按住了肩膀,威胁道:“梁兄非要这般执意下去,大不了我们来个鱼死网破便是,我身后有妻儿,而你身后有太子和你为妃的妹妹。”
说话间,萧胥走到梁蹇越的背后,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一个女人倘若得不到陛下的宠幸,那得是多么可悲的事,因此有的妃子会得失心疯,变得郁郁寡欢,直到死都难见陛下一面,而有的妃子却无法忍受深宫里的漫漫长夜,或许会干出一些越轨的事,可一旦让陛下发现,那可是诛九族啊,不知梁兄的妹妹属于哪一种?”
萧胥虽然不知道此时梁蹇越是怎样的一副嘴脸,但搭在他肩上的手感受到他在颤抖,萧胥满意地笑了笑。
其实在萧胥说出方才的话时,可是捏了一把冷汗,毕竟后宫的事他是一概不知,这些都是墨璟泫私下告诉他的,说梁蹇越有个为妃的妹妹,因为不受宠,私下养男宠来添补她的寂寞,在梁蹇越刚才的反应看来,墨璟泫说的没错。
没想到墨璟泫将梁蹇越的底细摸的如此透彻,简直让萧胥超出了想象。
“我不知萧兄说的什么意思。”梁蹇越说话间嘴角抽搐不止,连忙端起酒杯,只见杯中的酒就不停地摇晃,他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立马将酒一口喝下。
萧胥又道:“梁兄,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人,但你有没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现在你们和太子结党营私,一旦人家顺利登基,你们这些人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梁蹇越原本想借这次科举舞弊的事,让白凤翎和姜黎登门求他,然后再拿姜清羽的前程作为威胁,让他们甘愿为太子效忠。
竟没想到两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反倒是萧胥出面,还将她妹妹私下养男宠的事也抖了出来。
失算,简直失算!
梁蹇越瞬间乱了阵脚,没有主意,她妹妹的事连太子都不知道,萧胥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况且这件事,只有他和珩玉知道,难道是珩玉?
萧胥见梁蹇越半天不出声,便走到他身旁,看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旋即一笑:“梁大人,我说的话你也好好想想,你很明白我今夜找你的真正的目的,倘若你什么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了!”
言毕,萧胥转身大步走出房间后,梁蹇越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的神,顿时怒拍桌子喊道:“让珩玉立马来见我!”
俄顷,一道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梁蹇越闻声立即抬头看去。
下一刻,便看到一位身着白色长袍,头戴白色幕离的男子,不疾不徐地走进房间,衣摆轻轻飘动,宽大的衣摆在行走间流露出优雅之色,腰间别着一管翠绿色的竹萧,竹萧上吊着一串铃铛轻轻摇晃着。
“珩玉!”梁蹇越面露怒色地起身,从桌前绕到他面前时,只见一管竹箫抵在了梁蹇越面前,他倏然止步。
“这么急找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如铃铛一样悦耳动听,又有几分漫不经心。
梁蹇越的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抬手指向珩玉:“萧胥是怎么得知我妹妹私下养男宠的?”
话音未落,梁蹇越的手指顿时一阵吃痛,他登时龇牙咧嘴地弯腰捂着肿胀的手指,珩玉右手握箫,悠哉悠哉地拍打着左手心:“蠢,真蠢!”继而,他动作麻利地抬脚勾了一把桌前的椅子落座。
“你骂谁蠢?”梁蹇越气的头上青筋凸起,打算又要走近珩玉,顿时又停下了脚步,站在和他十步之内的距离,恼羞成怒地望着他:“我问你,我妹妹的事,萧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珩玉嗤笑了一下,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幕离缓缓抬起,白纱下他的容貌若隐若现,“你告诉他的!”
“我何时告诉他的?”梁蹇越一脸惊愕地表情,看上去既滑稽又愚蠢,珩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拍打着手中的竹萧:“你方才都已经出卖了自己,还需说什么?”
原来两人谈话,一直被坐在屋顶上的珩玉听的一清二楚,他耻笑梁蹇越自以为是的聪明,殊不知他才是蠢货。
梁蹇越瞬间反应过来,萧胥的确没有直言说她妹妹养男宠的事,倒是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却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哎呀,我这是让那个老狐狸给炸了,珩玉你说现在可咋办?”梁蹇越一脸恍然大悟地拍打着自己大腿,又急的他在房间来回踱步:“完了,他现在肯定抓住我的把柄,这下姜黎弟弟的事,我必须要出面解决,我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呐。”
珩玉道:“科举舞弊的事,我提醒过你,是你执意不从,事到如今,不仅没有达到你的目的,反而让他人抓了把柄,与我何干!”
一言甫毕,珩玉当即起身走出房间,梁蹇越怒吼道:“珩玉,这次事你不管我,行,我认栽。我问你,我把你安排在边逍身边,目的就是得到边家的万贯家产,如今边逍死了,那边家陵墓里藏的金山到底是被谁带走的?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快没了耐心,你到底查出来了没有?”
“是白凤翎!”珩玉说罢,当即一跃飞出房间。
梁蹇越闻言大怒,咬牙切齿道:“好哇白凤翎,你敢和我耍花样,我果然看错了你,我若不让你吐出这些钱来,我梁蹇越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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