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纷,天昏地暗。
“殿下,该喝药了。”
不知是过了寒气,还是如何,他又病了。
——这样的身子,也难怪入不了父皇的眼。
他自嘲一笑,捧起对方递来的药碗,浅尝辄止。
“殿下,药得趁热喝,才见效。”
对方垂首,不卑不亢地说道。
谢景之闻言,目光一动。
“知道了。”
嘴上如此说着,他却一动不动,看着屋外的大雪。
“殿下”对方一抬头,却发现这位殿下竟发起呆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退了出去。
“言星。”待那人离开,谢景之忽然轻声唤道。
“殿下。”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身暗紫色劲装,不苟言笑,却让他无端晃了晃神。
“属下飞絮。”对方低声纠正道。
“哦”谢景之眨了眨眼,点头笑道,“瞧本王这记性——”
“殿下日理万机,此等琐事,忘了也是自然。”对方一动未动,不紧不慢地回道。
“飞絮,好名字。”谢景之满意点头,撑着腮半卧于榻上,“你就是新的欲刃?”
这个凌霄,眼光倒是不错。
“是。”飞絮垂首道。
“好。”谢景之温声一笑,“去把方才那人杀了。”
“是。”飞絮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将那人的冠帽带了回来。
“殿下,解决了。”
谢景之手中汤药还未凉透,他看着这热气袅袅的药汁,忽然将其递了出去。
“倒了。”
“是。”飞絮当即接过,脚下运功,将其倒在门外树下,折返而回。
相对无言,一时沉默。
谢景之忽然淡声笑道:“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必。”对方抬眸,避也不避地看着谢景之,低声答道。
——这倒是个沉默寡言的。
谢景之唇边笑意更甚。
也不知道像谁。
他想起那枉死的前代欲刃,言星的胞弟。
他死在前不久的一场大雪里,被同样是他手下的嗔刃所杀。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那名叫“拂砚”的少年为何而死。只不过,他的隐瞒,换来少女的冲冠一怒。
他还记得他的好父皇曾说,无爱无欲,至尊之道。
可惜那九五之尊,前半辈子爱河贪欢,后半辈子又沉沦情欲。
他脑海中净是想着些有的没的,却忽然浮现那一身烟紫色轻衫的少女。
——人们都说,她是太子殿下的禁脔,是江家人之中凭借肉体上位的又一抔“祸水”。
红颜祸水。
世人总爱为那些不成器的男人身边安上些“祸根”,在这其中,女人往往沦为最大的“祸根”。
——“你知道么?他们都说我是‘殿下的新欢’。”
彼时风月无几,两人对酌,倒不孤独。
“什么?”他半醉半醒,却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说”少女忽然凑近,将霜刃贴在自己的颈边——那是他为她新寻的剑。印象中,她似乎总会弄坏自己的剑。
她说,江家的功夫,很费兵器。
——其实也费人。
但他并没点破,只替她找了一把又一把宝剑名锋。只可惜,不论是什么剑,只要经由她手,不出半年,定然“香消玉殒”。
“有人说,我是红颜祸水。”她冷冷注视着他,他却从对方那双柳眸中看到一丝醉意。
酒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要弑君?”他长指点在那冰凉刺骨的锋刃之间,却也不避不让,任凭对方胡闹。
若是被巡夜侍卫看到,恐怕又要换得一阵鸡飞狗跳。
她顿了半晌,也不言语,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噌——”地一声,她忽然将剑丢进剑鞘。
只听她沉默许久,轻声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叫我祸水”
——她在哭。
虽然她面上无甚波澜。但他知道,她的泪都流进了心底。
“委屈你了——”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笑道。
他无需说什么好话,因为他没有什么立场宽慰。
对方更不需要他的宽慰。
他知道这姑娘很是努力,学江家的武功,夺江家的大权,杀挡路的人,做不情愿的事。
她惊才绝艳,又忠心耿耿,当真是十恶司的一把良刃。
——只因为她是女子,又来自江家,就要无端背上这等“艳名”。
“狼心狗肺。”她顿了半晌,忽然低声说道。
“呵”他蓦然笑出声来,抬首小酌一口。
“以后你还会遇上更多事,到那时再来骂我也不迟。”
——他只怕对方连骂他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只想取他性命。
“哼。”她冷哼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转了转酒盏,小酌一口。
“咳咳”只是饮了一口,她忽然冲自己怒目而视,“你如何换我的酒?!”
——此时她才终于察觉,这杯盏里原来是茶。
还是千金难求的御茶。
“女孩子么,还是少喝点酒”他得逞般地轻笑道。
谁知对方竟趁他不注意,将他手中酒盏一夺。
她力气自是极大,加上他没什么防备,真给她夺了去。
不过后果便是——
酒兀自撒了一桌子,他整个身子也跟着被拽了过去。
对方那略带酒气的脸就在面前
“你”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罕有地怔愣。
“哼!不让我喝,那就谁也别想喝!”
她赌气般地说道。
此时离得极近,若是她想,便能轻易夺了自己的性命。
两人手中共握着一只酒盏。
难不成是酒香四溢,才让他有些昏沉——
如此可算立下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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