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远长躯一震,自然是心驰神荡。只不过此时当着惠儿“长姐”的面,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几人望着那摇摇荡荡的绳子,也不多话。心爱之人在面前看着,林穆远自是自告奋勇,率先去探路。而夜来轻些,正好将南宫惠背在身后,将她一并带上去。
“姐姐。”南宫惠轻得如同一只小猫,在她背后乖巧无比地趴着。
“怎么了?”夜来一手将她扶得稳些,那少女却轻得不像话。
太轻了。
她蹙了蹙眉。
“惠儿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南宫惠在她耳边咯咯一笑,林穆远在上面张望良久,冲二人轻声喊道:
“没人!上来吧——我拉着呢!”
“嗯。”夜来点了点头,一把捉住那麻绳,“没想到你还有印象。”
“怎么会没印象?”南宫惠轻笑道,“还记得那时候,惠儿还和姐姐一起吃糖葫芦呢。”
“是么。”夜来闻言,紧了紧绳子,将其在腕上盘了几圈,“我怎么不记得了。”
“姐姐定然是诓我。”南宫惠兀自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姐姐还说是第一次吃,喜欢得紧呢!这种事情,怎么会轻易忘记?”
“是么。我还说过这种话?”夜来扯了扯唇角,手中用力拽了拽,示意对方准备妥当了。
“一,二,三——”林穆远手上跟着用力,将那绳子往回一拽。
一寸一寸,两人离那天穹愈来愈近。
少女启唇,像是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什么。
她手中一紧,险些失手滑落。
少女在她背后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这下可是尝到了练功不勤的害处,林穆远生生倒仰过去,手都磨破了皮,才将她二人拎了上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狼狈不已。只是看那夜来背着惠儿,额前亦是细密汗珠,却也不敢耽搁,连忙将少女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林大哥,辛苦你啦。”南宫惠也不客气,将对方脖颈一揽,兴许是精疲力尽,此时脱困,竟眼皮一沉,就要入睡。
女儿家的幽香扑面而来,林穆远登时心猿意马,哪里还顾得上“辛苦”二字?他连忙温声宽慰道:
“不辛苦不辛苦!惠儿若是累了,就睡吧!等会儿我们就到家了。”
“嗯”南宫惠似是三魂已离体,昏沉间应了句,就不再有什么后话。
“此地不可久留,走吧。”夜来也不看他二人,只留了句话,抬脚就走。
原本她也不愿与二人有什么瓜葛,就此分道扬镳,也是极好。
只是刚走了一段路,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夜来姐夜来姑娘,怎么了?”林穆远方欲叫“姐姐”,却被对方眼中寒冰生生冻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
停下,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追兵。
“你不觉得此处熟悉么?”
林穆远依言,左右一看。
看了一番,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有些熟悉,不过我也想不起”
真是傻到家了。
夜来有些失语,只得叹了口气,低声道:
“此处是问剑山庄。”
“什么?!”
“不可能。”
南宫孤舟面容冷肃,沉声说道。
顾见春与赵青木望着庭中站着的十余人,其间锦衣玉冠,粗布芒鞋,各有千秋,却皆是一等一的习武好手。
而在那十几人面前,赫然立着南宫孤舟与谢景之。两人并肩而立,却颇有针锋相对之感。
谢景之闻言,却是面不改色地笑道:
“机不可失。南宫庄主不妨再考虑考虑?”
顾见春与赵青木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白日里这两人可不像如今这般剑拔弩张,难道在他们不在之时,两人又起了什么争执么?
“不可能”又说得是什么不可能?
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对方却已经没了下文。
却未想到,他二人能凭着这请帖,一路畅行无阻,径自进了这问剑山庄。
——倒是与前几次来时,大相径庭。
顾见春暗自苦笑,看着四处焕然一新的布置。
“问剑山庄”四个字赫然刻在牌匾之上,高挂在门口。看得出来,虽然山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可其间气氛却是十分凝重。比平日里多了一倍的守备便不说,光是看每个人脸上的阴沉肃穆,就知道是有大事。
大婚前夕,新郎官与新娘双双失踪,自然是大事。
只是此处气氛却没能传至山下,他二人来时,路过那山脚河畔,正遇见一群镇民在河边,赵青木不禁凑上前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是自发来此地替南宫小姐祈福,祈求河神保佑她嫁作人妻后,顺遂如意,喜乐安康。
“南宫庄主向来对我们好。有他在啊,我们祁川镇的百姓从没受过什么山匪欺负就连朝廷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知道他护着我们,也不敢在镇子上乱生事。”妇人是个自来熟,拉着那赵青木的胳膊,连声说这孩子长得讨喜,实则是看上她生得俏丽,想与她套套近乎,也好早点给自家儿子讨个媳妇。
一旁的年轻妇人俯身放下一盏河灯,双手合十,柔声说道:“是啊,我们虽然没见过南宫小姐,想来她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定然美得和天仙似的”
“那可不是?你是没见过南宫庄主年轻的时候,有射虎之威,乘龙之才那模样,怎能是丑的?”渔夫像是见多识广,坐在那艄边,一面卷着芦草,一面咧着嘴乐呵。
“说起来,南宫庄主的夫人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啊”
“是曲州薛家的女儿吧?”老妪扶着拐杖站在河边,百感交集道,“老太婆有幸见过他二人一面。那时他们新婚燕尔,曾在这河边趁夜色踏水而行,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我怎么听说,这位南宫夫人早早就去了?”
“哦”见众人皆有些面色不虞地望向他,他赶紧行了一揖,捋了捋鬓边美髯,“在下是曲州路止行,也算是这薛家的故交了。”
“路止行”赵青木扯了扯顾见春的衣袖,低声问道:
“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顾见春眉头微锁,点了点头。
“在哪儿呢?”一旦有了疑问,赵青木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解惑的线索。
不消片刻,两人又同时转头,看着对方异口同声道:
“恨水山庄——”
赵青木撇了撇嘴,愤然道:“那时候他不是还说,与夜来姑娘是旧识?哪里知道是他们派来的托子!”
顾见春点了点头,思绪纷纷。
从那时候开始,或者更早些,就有人盯上了她——
而这个人,能借万寿宫行事,想来与万寿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小湄也并非高调之人。在江湖中也不常以真名示人,偶尔还会冠着他的名字做事否则也不至于寻觅多年,没找到她半点行踪。
镇南镖局,恨水山庄,妙法寺,还有问剑山庄
他总觉得答案就藏于这几桩事之间,可如今缺失了最关键的一条,偏偏让他不得要领。
不过——
还有一个可能。
这人,是冲着她背后之人来的。
那位尊荣无双的白王殿下。
谢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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