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嬅固执地不肯换上新衣,谁要强行脱她的衣裳,她便咬谁,直等到在后收拾行李的甘棠与浅黛赶来,她才勉强被“安抚”下来。
李嬅只允许甘棠与浅黛碰她,她硬要将马管家与众丫鬟轰出卧房,马管家向江振征询,江振点头答应。
“殿下,姓江的十恶不赦,他手里怎么会有圣旨。”
江振与众下人在外等候,卧房内只剩下甘棠、浅黛、李嬅三人,甘棠振振有词地骂起来,她只苦于不能大声说话,有气也只能奋力压制声音。
“老匹夫忌惮我,你是他,愿不愿我一直待在姑姑身边。”
悄声快语后,李嬅很快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她要我换,换便是。”
浅黛拿出漆盘中的衣物,翻开衣领与袖子仔细闻了闻,并未闻出什么异味,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忧心忡忡地看李嬅,李嬅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
甘棠与浅黛配合,李嬅又咿咿呀呀叫唤起来,负手等待的江振在屋檐下一回头,便看见女子穿衣的影子借着烛光映在窗纸上。
“驸马,殿下好了。”
服侍李嬅打扮好,李嬅颔首,浅黛朝屋外喊了一声,江振很快推门走进卧房。
江振绕过山水折屏,李嬅坐在铜镜前,她的眉被画得很美,她乖巧地含着胭脂纸。
“夫人。”
江振朝铜镜走去,铜镜中不仅有李嬅的脸,也有江振的脸,李嬅放下胭脂纸,淡粉的双唇染上朱色。
“换好了,嬅儿要见姑姑。”李嬅转回身,将她自己都明白不能实现的愿望脱口而出。
“夫人要乖。”江振双手搭在李嬅的肩膀上,他认真欣赏镜中美人,从眉毛到嘴唇,无不彰显他的得意。
晟京第一美人又回到他身边了,往后她的笑容,只有他能看,他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再接近她。
“夫人,来,我扶你站起身。”
江振要细看李嬅穿新裙子的模样,李嬅也不反抗,站起身来,任由江振摆弄,傻笑道:“嬅儿肚子饿了,要吃好吃的。”
江振对自己为美人准备的魏红牡丹襦裙十分满意,她为美人穿上颜色与襦裙相配的狐毛斗篷,又将美人搂在他的臂弯里,与美人双双走出卧房。
难得没有下雪,万家灯火,流光溢彩,盛京城大街小巷一派热闹气象,定华长公主府也张灯结彩,虚假地应和着节日的喜庆氛围。
李嬅被江振搂在臂弯里,眼底冰凉。
李嬅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些没有逻辑的疯话,说什么要变法术把谁谁谁变成羊、把谁谁谁变成猪,将江振逗乐。
江振,你等着,总有一日,本宫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本以为你是二皇子一脉,二皇子谋反,你也会跟着反,你倒是个聪明的,会临时改变立场。
不过你背信弃义,不再是左金吾卫大将军,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以为你困住本宫,便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咱们走着瞧。
“妹妹见过姐姐。”
李嬅与江振来到饭厅时,桌上饭菜冒着热气,沈红渠穿了一身艳丽衣裳等在里面,看见夫君与疯子动作亲昵,她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过恨意。
当然,她自知自己是妾,敷衍地翻着白眼行了个礼。
“吃饭,吃饭,嬅儿饿了。”
李嬅从江振臂弯下钻出来,找了个位置坐下,立即就要动筷,江振拦住她,“夫人莫急,沈氏进门后还未给你敬茶,先喝了沈氏的茶,才能吃饭。”
沈氏?
夫君竟然叫她沈氏?
装模作样,大半夜敬什么茶。
江振话毕,同一时刻,沈红蕖与李嬅心里都有些意见。
“姐姐,请喝茶。”
江振扶着李嬅侧身坐着,如儿将托着茶盏的漆盘递到沈红渠跟前,沈红渠不得不拿起茶杯,弯腰朝李嬅递过去。
“要跪着敬茶,这点规矩都不懂!”
李嬅正欲接过沈红渠递来的茶盏,耳畔传来江振严厉的话音。
跪着敬茶?给一个疯子跪着敬茶?
你并未真正将我当做你的夫人,何必让她陪你做戏。
沈红蕖与李嬅又是各有想法,李嬅呆呆望着沈红渠,沈红蕖求助地望着江振,江振回以冷漠的命令眼神。
沈红渠近来似乎渐渐不能从江大哥的眼神中看见爱意了,她将茶盏放回茶托,极不情愿地弯膝。
“姐姐请喝茶。”沈红渠再次低头敬茶,上牙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一个整齐盘发的女子,向另一个如闺阁时期的少女一般打扮的女子敬茶,观之怪异。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李嬅尴尬地坐在沈红蕖面前,俯视沈红渠,发出僵硬的一连串笑声。
“夫人,沈氏给你敬茶,你得喝。”
江振对李嬅说话时的语气与他对沈红渠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沈红蕖端着茶盏,心里愈加发酸。
“喝就喝嘛,喝了茶,咱们就吃饭哈。”李嬅终是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才放回托盘中。
沈小姐呀,你早知江振是驸马,并非独身,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走到他身边。
罢了,我自顾不暇,咱们各走各的路。
但愿你我往后相安无事。
……
大汗在王庭设宴款待,各部落首领尽兴而来,畅聊来年向晟国宣战之事,都喝得酩酊大醉。直至睡倒一片,这场宴席才算是应付过去。
秦阳也喝了不少酒,喝得不省人事,胡须上沾满烈酒的味道。
秦子城将秦阳背回平日住的军帐,为秦阳盖了兽皮毯子,军帐中回荡起均匀有节奏的鼾声,他拿着酒壶走出军帐。
北厥草原的冬天格外寒冷萧瑟,便是坐在背风处,也挡不住寒意,
许是喝了些烈酒,体内燥热,坐在帐外,竟不觉得有多冷。
若日子算得不错,这一夜,该是晟国的除夕,晟国上上下下,一定都沉浸在节日的祥和气氛中。
可笑啊,他原先也是晟国人,到了除夕,也会与家人帖桃符、放炮仗,可现在,他是哪国人呢?
他不过就像在北风旋涡中乱舞的枯草,随风起,随风落,风将他吹到哪儿,他就是哪儿的人吧。
可笑啊,晟国曾是他前半生赖以生存的母国,后半生,他居然要想法设法毁了晟国。
再往前推几年,他万万也想不到,秦家人会与视若仇敌、与之浴血奋战的北厥人成为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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