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马平海所度过的最糟糕的一日,丢了孩子,他本就忧愁,他好端端向卖菜老妇打听,一个没什么阳刚之气的男子自己跌倒在他面前。
那男子若只是讹他钱财,还可破财免灾,找回儿子要紧,他自认倒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偏生见鬼,那男子不要他的钱,却赖上了他,说什么愿意服侍他。
他才是那个应该捉贼的人,他才是那个应该捉住绑架他的孩儿的贼人并将其碎尸万段的苦主,赖上他的男子出现得莫名其妙,来捉奸的侍卫也出现得莫名其妙。
捉奸捉到他头上,硬邦邦被扣上个奸夫的名头,真是撞邪了。
“马大人,请吧。”
马平海解释了一路,牛高压根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马平海越解释,风瑾越是要说些“被马大人的气度吸引,是我的错,是我先爱慕马大人,是我愿意服侍马大人”之类的话。
马平海是文官,嘴皮子不管用,手脚就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解释又解释不通,想逃脱又逃脱不得,这一路上,有无数男女老少看见定华长公主的侍卫一手拽着绑住马平海的麻绳、一手拽着长公主的面首的情形,偷笑、鄙夷的不在少数。
人到中年,背上个奸夫名号,此等冤屈,如何受得住。
“马大人,请吧。”
马平海在定华长公主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左右两侧看守他的人早已换成公主府的其他侍卫,牛高则站在前面等他。喊了第一遍不答应,牛高又喊了第二遍。
“我不进去。”
抬头看见刻在牌匾上的“定华长公主”这几个字,马平海快速低头避让,他头顶的烂菜叶垂直掉落。
牛高站在台阶上瞪着马平海,骂道:“你勾引风郎君,还不快进去认罪。”
“我没勾引他。”
“你不为勾引风郎君,你在那菜摊子等谁呢?你一个工部官员,自己买菜?”
“本官自己下厨,有何不可?”
“那你的菜呢?你在菜摊子逗留着不走,手里没菜篮子,也不挑菜,你当我是傻子!哼,风郎君是常去街上逛的,你定是从哪打听到风郎君常去那一带,欲行下作之事!”
“我真不是等他,是他撞我!你是风郎君是吧,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瑾原本站在门内听牛高与马平海说话,马平海逼问真相,风瑾转身离开。
“本官不是奸夫,放开本官,放本官走。”
风瑾不见了人影,马平海愈加着急,他试图用臂膀的力量挣脱开绳索,两侧的两名侍卫很快控制住他。
“你还是去殿下面前解释吧。”牛高懒得与马平海耗,走下石阶,亲自拽着马平海进去。
风瑾回府后先到幽梦轩换了一身衣裳,才去书房复命。长公主并不在书房中,如儿为风瑾引路,风瑾顺着鹅卵石小道找到长公主。
鹅卵石小道两旁是青草地与花木,走到鹅卵石小道尽头,再通过一条青石岔路,是一处由石栏围出的空旷地方,长公主脱去外衫,只穿着轻便的对襟襦裙,她手里的银剑灵活如蛟龙,透着杀意。
风瑾不敢贸然上前,他左右瞧瞧,往石栏拐角处走去,走向甘棠与蔻儿。
甘棠与长公主禀报,李嬅挽了个剑花,利落收剑。
甘棠从寇儿端着的漆盘里拿出帕子递给李嬅,李嬅把剑递给甘棠。
李嬅用完帕子拿给寇儿,走到松柏下的石桌旁坐下,甘棠倒了茶,李嬅端起茶杯润喉,风瑾从袖子里取出翠玉短萧,双手递出,“殿下,这是我为您挑选的短萧。”
“事情都办妥了?”李嬅放下茶杯,接过短萧。
“牛侍卫已将马大人绑进府里来了。”
“你选的萧不错,你代本宫收着吧。”李嬅递还短萧,温柔一笑,“今日有劳你了,回去歇着吧。”
“殿下,稍后您审问马大人,我不必在场吗?”风瑾看着那杆翠玉短箫,有些疑惑。
“不必,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无需露面,回幽梦轩吧。”
“唯。”
“殿下,今夜,你会到幽梦轩来吗?”风瑾往青石板小路的另一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眸光中带着几丝期许。
“也许吧。”李嬅颔首,含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如果,你能从谢家姑娘嘴里问出话。”
“殿下,他们毕竟是旧相识,这风郎君,真能行吗?”望着风瑾逐渐远去的背影,甘棠弯腰轻声问。
“即便他问不出,谢婼婷的尾巴,迟早会露出来。”李嬅悠然品茗,“蔻儿,剑留下,你去告诉牛高,本宫在此处等他们。”
“殿下,这厮当街勾引风郎君,让属下拿住了!”李嬅坐在柏树下静静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缓缓擦拭银剑,不多时,牛高与另外两名侍卫便将马平海绑到李嬅面前。
侍卫们行了礼,不等谁强迫马平海跪下,马平海自己先双膝跪地,脸上没有半点气势,有的只是后悔与慌张。
“马大人,别来无恙呀。”李嬅将擦剑的手帕扔在石桌上,取过剑鞘。
“殿下,微臣是冤枉的,殿下的人,微臣不敢动歪心思。”
银剑与剑鞘不疾不徐合拢一处,不时传出尖锐的摩擦声,听得马平海的筋脉也跟着颤抖。
“是么?本宫见你前,风郎已经同本宫认错了,本宫叫他好好反省,至于你嘛”合的严丝合缝的银剑与剑鞘放在桌上,李嬅的拇指向上一滑,其余四指再一抽,稳稳握住剑柄。
“与本宫作对的人,你说,本宫该怎么惩罚好呢?”银剑横在马平海的颈项间,马平海轻轻低头,银光反射出他的苦脸。
马平海还未缓过神来求饶,一个冰凉的东西撞在马平海脸上,有来有回晃动,晃动幅度逐渐变小。
那一圈冰凉的东西逐渐停在马平海眼前,马平海细细辨认,悟出一件比他自己被长公主就地斩杀还要可怕的事。
“殿下,是你?”马平海惊恐万状,两只手臂奋力挣扎,针扎不脱,他勾着头用牙齿咬麻绳。
“老实点。”牛高从后踢了马平海一脚,马平海道:“我是朝廷命官!”
“你才几品啊,就是一品大员,也要给我家殿下面子。”牛高又踢了马平海一脚,李嬅道:“放了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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