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逸笙安安稳稳坐在圈椅上,为画师提供最好的作画条件,小半个时辰后,画师笔下的人物线条基本成形,罗逸笙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走动,画师道:“罗掌柜,随意。”
罗逸笙起身活动,悠然走近画师所在的长桌,越走越近。
“木先生,名不虚传啊。”看过画师的初稿,罗逸笙夸赞道。
画师平静对答,画纸上的背景线条有序生长,“承蒙罗掌柜不弃。”
“木先生,你是哪里人?”
“四海漂泊之人,无家乡,无亲眷。”
“我想起来了,这话,我早就问过你,在酒楼,你也是这么回答。”罗逸笙站在画师对面,脸含笑意,语气逐渐不善,“你不可能生来就没有亲眷,总有个人抚养你长大。”
“罗掌柜邀我作画,应当看重的,不该是我的画技?”
“不单是画技,对你这个人多些了解,咱们的相处也会更加愉快。”
“我就是个画师,后续上色,我不敢耽误罗掌柜。罗掌柜是个忙人,生意为重,何必同我这无聊之人聊些乏味之语。”
“不,与你聊天,不乏味。”罗掌柜捏住移动的画笔,一条本该流畅的房梁线条中途断开,“你说自己并无亲眷,我猜,你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你叫木羽,你这姓氏从何而来?你原本可不姓木。”
无法继续作画,画师松开画笔,“罗掌柜这话说得奇怪,你知道我原本姓甚名谁?”
\"你为何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在怕什么?\"
“我自是不怕,只是不想看见我的人害怕。我曾经历过一场大火,面容早已溃烂。”
“我也见过不少死人,不是胆小鬼。先生取下面具,让我瞧瞧伤势。你为我作画,我替你请名医,礼尚往来,如何?”罗逸笙将毛笔放在笔山上,说着就要夺下画师的面具,画师后退躲开。
“多谢罗掌柜盛情,我的脸无需医治。”
“药材银钱你不必担忧,我一律承担。”
“多年来已经习惯,无需医治。”
罗逸笙绕到长桌的另一面近距离抢夺画师的面具,被逼到墙根的画师不得不用力抓住罗逸笙的手,护住脸上的面具。
“木画师,看不出来,你有些力气啊。”画师的自卫越发使罗逸笙相信事先的判断,罗逸笙继续出掌试探,招数果然被画师化解,“多年未见,你的武功也算有了不小的长进。”
“罗掌柜,您的样貌我已记在心中,容我回去接着完成您的肖像,装裱完,会有人送画来。”
画师瞧准时机避回长桌旁,他快速收拾绘画工具,罗逸笙故意打翻颜料盘子,各色颜料溅洒在画纸上,“哎呀,不好,这张画要不得了,还请木画师费心再画一幅。”
“不敢耽误罗掌柜,幸而还勉强看得清,我回去照着画便好。”
“那哪能成,今儿我得闲,咱们商量着画。”
要从头临摹,意味着一时半刻还不能走,画师不再收拾画笔,“罗掌柜,你今日,不是诚心请我作画。你究竟有何目的?”
罗逸笙笑问:“秦子城,你先说说,你返回晟京,有什么目的?”
问话者若遮遮掩掩,还可稀里糊涂蒙混,问话者如此开门见山,画师不由得一愣。
“秦子城是何人,罗掌柜只怕对我有些误会。”画师很快镇静。
“你小子,我能不知道你,别装了。秦家是逆贼,我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秦子城,你敢返回晟京,就不怕我送你进衙门。”
“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画师,不曾作奸犯科,进衙门也无用。”
见画师不承认身份,罗逸笙嘲讽:“你客居在林大人府上,你不担心连累林大人丢了官职,丢了性命。”
“你尽管冲着我来,牵连他人算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可知你绝不是个寻常商贾,也许,我同样知道你是谁。”
“我可不介意。我身份暴露,大不了少做几桩生意,与你的下场相比,可太轻了。”罗逸笙笑着坐回圈椅处,“木画师,噢,错了,你瞧我这嘴,应当称你为秦画师,重新作画吧,你画你的,咱们好好聊聊。”
“还有什么好聊的。”画师也回到原处坐下,折叠作废的画纸,神色有些呆滞。
“故人重逢,能聊的多了去。首先,恭喜你死里逃生,活到如今。”
“你盼着我死?”昔日称兄道弟的人薄凉相对,秦子城心中不免不好受。
“你是逆贼之子,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天大地大,你找个无人认得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你的人生,才是正途。晟京是是非之地,你不该回来。”
“我父亲不是逆贼,他从来没有反心!”
秦子城猝然间起身,语气激动,罗逸笙手掌朝下摆了摆,“坐下,你说的不算,这是大案,按我朝律法,你不是证人。”
“难道我应当与你们这些人一般,污蔑忠良,罔顾事实!”
“你出去问问,晟京男女老少,乃至大晟全境,谁不是谈秦色变?”
“世道凄凉。”画师连作画工具也不要了,气冲冲往房门方向走,罗逸笙道:“你急什么。我是你,我也会奔波于为父亲翻案。今儿我邀你来,为的不是你秦家的事。”
秦子城回步坐下,“你为何成了罗掌柜?你以前是,是”说到某人的名字,秦子城的上下牙关无端打架,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她现在是定华长公主,你在为她做事?她让你做什么?”
“殿下要为先师盖一座功德坟寺,未来我会负责督工。”罗逸笙抚了抚右肩的褶皱,笑问:“你深夜跟踪冷先生,何意?”
“那个冷云空,如此重要?你是代表长公主来审我?长公主,也知道我的身份?”
“你多虑了。殿下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殿下也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什么叫她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冷云空就是个郎中,只知道治病救人,你接近他,毫无价值。你回晟京升官也好,发财也好,我不关心,不过,我把话放在这,不准再靠近定华长公主府。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旧日情谊。”
“本来我也没想怎样,罗掌柜说这话,我倒要问问,你的殿下,真的相信秦家是逆党?当年我写信陈情,她为何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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